张静说了句谢谢。然后,一辆蓝色的的士打着闪光灯缓缓开了过来,张静和阿飞说,自己刚才坐着聊天的时候,提前约好了一辆出租车。省得太晚了不好打车。
张静进了车子的后座,拉开玻璃,对阿飞招了手道别。阿飞也站在白堤入口,来的时候坐了的那个椅子上,挥手微笑着和她告别。
阿飞看着出租车消失在梧桐林的小道上,自己一个人在湖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滑落。阿飞觉得自己太爱哭了,没有一点男子气概,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想到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已经要和他人结婚了,又怎么能够假装淡定。
阿飞不知道自己是欣慰的眼泪还是难过的眼泪,张静嫁了好人家,她现在不用自己太操心了,阿飞内心是祝福的,是满足的。只是望着这湖面,这月色下的树影和座椅,与学校的青兰湖是如此的相似,那时候,他们两个人也是在这样的吹着清风的夜晚,坐在微波荡漾的湖边的摇椅上,牵着手,依偎在一起,两个人说着侬侬情话,椅子和月光下的树影一样,慢慢摇啊摇。
大一尾声的那个田径场的夜晚,他们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后来的日子,那个湖边的摇椅,田径场的草坪,每次去女生宿舍楼下等她的那颗歪脖子梧桐树,陪伴了他们近两年。两年后的夏天,张静开始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对阿飞的态度也开始慢慢疏远。那段时间,阿飞开始反思自己,是哪些原因惹了张静不开心。他想到前段时间去成都玩的时候,因为回来的钱不够,没有买动车票,让张静陪他坐了一夜的硬座。他想到自己在拥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后,总是大张旗鼓到处撒狗粮,是不是惹得不爱高调的张静不舒服。最重要的是,有一天晚上,张静问自己,明年毕业后怎么打算?阿飞说,打算听老爸的建议,考老家甘州的单位。那时候,自己忽略了去征求张静的意见,自认为女随男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没有考虑到,张静的家乡云南,离甘州隔着几千里远。等等这些。细想起来,阿飞觉得自己那时候太不成熟了,做事都随着性子来。他给张静发微信道歉,圣诞节给张静发微信红包做为礼物,张静没有回,也没有接。总是要隔好几个小时,才回复一句:“不用了”。
阿飞很慌,他列出了自己的一大堆问题,但是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要害,他约了张静的那个短发小个子室友于丽出来吃宵夜,问她张静最近怎么了。于丽说:
“你这段时间别烦她了,她外婆刚去世,得了癌症,搞的水滴筹,凑的钱远远不够。她说自己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和外婆感情很深。因为离家太远,她没能赶上见外婆最后一面。”。
于丽继续说到:“张静说,她早知道就不来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了,不然不会见不到外祖母最后一面,现在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她不想再重演悲剧,她要多赚钱,自己是家里的长女,以后万一家里的老人家生病,不用苦苦的去申请水滴筹、轻松筹,到头来还远远不够。”。
阿飞一边听着,心里却很难过,他觉得自己太不了解张静了,那么多的心事,他却一点都不知晓。阿飞很纳闷,他问短发女孩,为什么这些事情,张静不和自己说啊?
于丽端起一杯啤酒,和阿飞碰了一下杯。
“和你说有什么用?难不成问你借钱?我们几个人,家庭条件都是半斤八两。你天天复习要考家里的单位,她以后想回家工作,多陪家人,她也不好拉着你去云南做上门女婿吧!”。
阿飞有些激动,抬高了嗓门说:“只要她想我过去,别说云南,xin疆我也愿意嫁过去啊!”。
于丽看了阿飞一样,说:“得了把你,把你带云南去,那你爸妈还不把人家张静骂死,再说了,你去那边干嘛?又是考单位?张静说了,她要多赚钱,不想让亲人因为看病的钱不够而离去的悲剧重演”。
说到这里,阿飞心里恨自己,为什么自己那么穷,一点忙都帮不上。
于丽接着说:“你最近别老烦她了,很多事情,她真的是考虑到了你,让你的静静好好静静吧”。
阿飞说:“什么鬼,啥时候了还开玩笑?”。
阿飞拿起于丽桌子上的手机,塞给她,说:“帮我打个电话给张静,叫她出来一下,我打给她她不理我”。
于丽放下手里的羊肉串牙签,拿起手机说:“好吧,再帮你一次忙,你自己自求多福吧。还有,别把我卖了哈”。
阿飞买了单,和于丽一起往女生宿舍门口的树下走去,短发女孩说:“她答应了,马上出来,我先撤了哈”。说完,梭地一声跑进女生宿舍去了。
阿飞站在离宿舍有些距离的一颗梧桐树下,这里灯光暗些,不容易被人看到。他见到张静出来了,走得很慢,刷门禁卡的动作也很虚弱的样子,头发有些蓬松,穿着一双拖鞋,慢慢朝阿飞走来。阿飞看到张静这个样子,很是心疼,问她:
“静,你最近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你别一个人扛着啊。”。说完,阿飞想和平时一样,把张静抱在怀中,却被张静轻轻地推开了。她淡淡地说:“这里人多,别这样。”。
阿飞有些生气了,冲着张静说:“你总是这样!有心事也不和我讲,你室友都告诉我了,你家里需要钱,亲人去世了你很难过,你为什么不和男朋友说,一起想办法啊。”。阿飞发现,自己还是把她的室友给卖了。
听到阿飞这么大声的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喊出来,张静很不适:“别说了,你回去吧,我要去洗澡了!”。还没等阿飞挽留,张静就走到宿舍门口,刷了门卡进去了。
阿飞这一晚都没有回宿舍,他到学校后门的旅馆住了一晚,带了一瓶啤酒上去。然后开始不断地给张静发微信:
“静,刚才我错了,对不起,不该用那个口气说你。你不理我的这段时间,我最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太不成熟了,老是惹你生气,说话做事也很少考虑你的情绪,我下次一定改”。
“还有,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家里那么多事情的,你别怪于丽告诉的我哈,你今天眼角有点红,是不是熬夜了不舒服?明天我去给你买些中药冲剂。”。
阿飞发了一连串的话过去,还有微笑和拥抱的表情。晚上十一点了,还是没有得到回复。阿飞把提示音开到最大,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后,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赶紧拿起手机查看。
那边,张静回了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阿飞不相信这是真的,赶紧打了语音过去,打了好几个,一直没人接。便打电话过去,却显示已关机。听到这句话,阿飞全身都是软的,一个人瘫坐在房间的沙发椅上,卫生间的水还没关。他开始喝起啤酒来,顺便给室友小邹发了一个消息:“我不舒服,明天帮我点个到,谢谢了”。喝完了一瓶啤酒,他打电话叫楼下的服务员又拿了三瓶上来。
后面的一个月,阿飞开始有些怄气。在英教班和国贸班同时下完课出来的时候,阿飞总是故意和班上的女生走得很近,并且说说笑笑。然后看着张静一个人拿着书本,假装视而不见的样子往宿舍走去。
几个月后的一天傍晚,阿飞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在张静的宿舍门口走过。他看到了张静,从一个打着发胶的年轻男子的别克轿车里下来。阿飞赶紧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她的室友于丽,电话那头,于丽说:
“大哥,我在吃饭呢,又怎么了?”
“再拜托你一下,问你一个事,张静是不是有男朋友了?”阿飞焦急地问。
于丽说:“好吧,为了让你别老是缠着我们张静,我就和你实说了吧。他现在在和一个男的交往,是她云南老乡”。
阿飞一连好几个电话打过去给张静,张静终于还是接了。阿飞说:“你来一下田径场,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你不出来的话,我就在楼下等你到天亮”。
张静下来了,在夜色暗下了的七点多的田径场。阿飞把张静拉到跑道外侧的梧桐树下,对张静说:
“静。我错了,我和班上的女生没什么,你不要误会,不要和我怄气。那天你说要和我分手,我心里很难受,才想这样引起你的注意,我不应该故意气你的。”
张静面无表情地回答:“你爱喜欢谁关我什么事,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和女生打成一片么?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我走了”。
阿飞一把拉着张静,委屈地说:“我知道你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你不就是嫌我穷,嫌我不成熟!”。
张静狠狠甩开了阿飞的手臂,气冲冲地对阿飞说:“是!你不仅穷,不仅幼稚,关键是还自作聪明!你看到人家比你条件好,就说我是因为别人有钱才喜欢他,你们男的都这样自作聪明么?我告诉你,他什么都比你好。以后别打我电话了!”。
张静快步走出了田径场。阿飞望着这片草坪,想起了两年前的星空下,他对张静表白的那个夜晚。阿飞跟着夜跑的人,开始跑了起来,跑了一圈又一圈,跑到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了一起。
“喂,小伙子,那么晚了还不回去啊?!”。西湖边上日常巡逻的保安喊了阿飞一句,阿飞从回忆中愣过神来,他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阿飞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马上,马上回去了,刚才在想一点事。”。
回到君澜酒店,阿飞拉开了窗户,在高高的楼上,他看到幽静的西湖边上灯光璀璨的大城市,这里既现代时尚,又清新整洁。阿飞想,如果张静跟着自己,肯定来不了这样的城市立足,张静是一个很努力的女孩子,这样的地方,也许很适合她。
阿飞想到了室友浩子曾经在寝室经常说的一句话:“爱情,不是空中楼阁”。阿飞去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出来后,心里一股空荡荡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一种解脱,还是失了魂魄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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