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一到,阿飞立马收起手机,快步走进酒吧。昏暗的苏荷还没开始热闹起来,DJ也没在喊麦,大厅里放着艾薇儿的轻音乐,偶尔才看到三两个客人走过。阿飞对着大厅张望了一圈,在出口靠角落在卡座里,看到了昨天那个女子。她并拢着双脚,坐在两个中年男子之间,两个男人大概三四十岁,个子都不高,鼓起啤酒肚瘫坐在沙发上。左手边的男子手上玩弄着两个核桃壳,他的汽车钥匙丢在玻璃茶几上。右边带白色手表的男子把手搭在她的肩膀,说笑着,然后端起酒杯敬她,她拘谨地捂一下嘴巴,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带着笑脸,像昨天敬阿飞他们一样,豪爽地一口气干了一杯啤酒。她把杯子举得高高的,大口大口吞下去的时候,白皙的脖子间,喉咙跟着流淌的酒水鼓动。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敲,端起绿色的骰子盒,娴熟地摇起来。阿飞生怕与她对视,悄悄地走出了酒吧。
去石牌的公交已经停了,九点,是这路公交换班的时间。阿飞拿着手机,沉默地站在公交站台,等晚班后的194路。二十几分钟后,一趟趟的公交在眼前驶过,194路还是没有出现。阿飞想打个滴滴回去,app里,显示预计费用为20.3元,阿飞想了一想,还是再等等公交吧。
回到住处,已经是十点整,阿飞把刚才的事情和表妹说了,表妹听后一顿惊讶,带着戏谑的口气,对阿飞说:
“要不说你是乡下来的吧,身上一千块钱,就敢去找她?小费八百,是我说的没错,但是酒钱呢?那八百块店里要抽成一半,人家就拿四百,一晚陪你一个人喝酒,怎么活?不叫你买个三五打酒是不可能的。”。
表妹看出了阿飞的沉默,找了张凳子坐下,轻声地说:
“喂,表哥,她是不是像你前女友啊,这么追着她不放,我这么跟你说吧,台费的钱,酒的提成,她们都只是拿一半不到,你一千块下去,她顶多到手五百。一般的客人,玩的开心的话,单独给的小费都不止这个数,你带一千块钱去和她交朋友?还不如给老妹我买套衣服实在,她们那行的,每个月不上三万收入,就算失败的了。”
阿飞独自走进了房间,招呼表妹早点休息,然后关上了门,坐在靠窗的电脑桌旁。他看着窗外江边方向通亮的霓虹,和那支走到哪都能看到的,变幻着不同色彩的小蛮腰。阿飞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幼稚与卑微。小的时候,自己和弟弟敲酒瓶的盖子当铜钱,串起来挂在脖子上,邻居家在城里生活的外孙在玩遥控车,兄弟俩呆呆看了一下午。十几年来,父母亲一直在工厂做生产线的普工,每个月的钱都寄给他交学费、生活费、买电脑、上补习班。。。还有还家里建房子欠下同村人的债务。现在,终于大学毕业了,找到的工作开出的工资,只能够阿飞自己活下去,甚至欠的几个朋友的几百块钱,都要往后缓缓。阿飞还想着,今年过年的时候,给父母一个毕业礼物,带上一家人,去一次心心念念的丽江。现在,却是死皮赖脸扛着,不敢问家里要生活费。
楼下的汽车按了几声长笛,也许是搭在门口的大排档里的男男女女挡住了窄小的过道。阿飞觉得,自己要融入这个城市太难了,三千多块一个月的工作,能维持开支不去借网上的钱,自己也要精打细算,怎么去赚回父母从小学缴自己到大学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去年大专毕业的弟弟,女朋友也带回来见了家长,办婚礼肯定就这一两年的事。甘州老家的彩礼,接近二十万,去年冬天,老爸和阿飞说过,这件事情,做哥哥的要尽量帮衬。
这个城市,每晚都有在楼下喝得烂醉狂欢的人。每晚,江岸高楼的灯光都要闪照到十二点甚至更晚。这个城市的繁华,这个一线城市的头衔与荣耀,只属于成功的人,只属于出入高档场所开着好车的高管高官们,他们,才是这里的蚁后。而阿飞这样的人,是多如牛毛的蚂蚁,背着自己小小的卑微的梦想,走出大山改变出身的梦想,被推着、被引诱中着,一步一个深印地往前走,喂饱了蚁后,自己被路人踩死在这里,累倒在路上,没有人会看到,也没有人会记得。
陪酒的那个女子,她何尝不是和阿飞一样的蚂蚁,她是在牺牲自己的色相,自己的胃、自己的喉、自己熬夜的肝,维系那个脆弱的城市梦。而他呢,他怎么办,他怎么去一个月赚一两万,怎么样不至于像刚才那样打个车都觉得贵,怎么样去让自己在这个燥热而冰冷的城市,活得有尊严。
三千多底薪的工作,阿飞投了七张简历,几天了,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只能明天再去天河的人才市场找找看。阿飞睡了,楼下再吵,这几天他也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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