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考的数学,范淹不知中午怎么吃的饭,又如何回的考场,双眼回神之时,试卷已经上桌。
他考试首件要做的事是,大致检查试卷没错,马上认真在卷侧写下自己的考试信息,以免后面困了来不及填写而酿成大错。
经过上午的演练,范淹已经掌握好自己的考试节奏,轻重缓急的火候,已然收放自如。
至于上午那么大阵势,那是偶然失控,范淹回到自己的主场,当然不会这么高调。
高调的后果如何呢?讲台上清凉油六盒,红辣椒三根,这是范淹最敏感的东西,一出现,他就明白了,人家摸清了他的路数。还有教室南面第三个窗户外,藤蔓绿叶遮掩的凉亭下,始终有双眼睛在盯着他。范淹的记忆告诉他,这双眼睛是上午考试中途出现的,他表面所有的动作都无法逃脱此眼的查看,观其锋锐程度,不是一辈子以教书为己任的老教师,就是看谁都是嫌疑犯的警察,从这一点上来看,上午的动静确实大了点。
要低调,低调是他平日里大眼匆匆一扫而过偷看别人看的网络小说里怀有见不得人技能的主角必备的生存王道。
一下午的考试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三个老师人手一盒清凉油,担心又期待的等着会有精彩的事发生,却只能在燥热而无聊的下午,一把一把擦着汗,任由时光晃悠悠地溜走。
男监考老师的目光雷达般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范淹,可失望的是,他始终保持同样的姿势,一直维持到考试结束,中间没有抬头,没有任何动作,上午那风情万种的哈欠连泡都没冒。
对这个教室的考生最为关注的考试作弊专案组,在下午对范淹的观察落空后,也只能撤离人手,以免影响考试。
失望的还有一些人,就是上午瞌睡的其他二十三名考生,短短不足两分钟的瞌睡,居然放松了他们一直绷紧的心弦,精神出了奇的好,临场发挥都是难得一见的超常状态。下午没了那种状态,常常有人不时的抬头去看范淹,渴望他那风骚无比的哈欠动作再次出现,然而未能如愿。
众多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自然瞒不过敏感的范淹,他不动如山,该考试考试,该睡觉睡觉,该作弊作弊,一切演绎得天衣无缝,无人能觉察到他的异常。
又是回福利院,又是漫漫长夜,又是阴沉的清晨,又是新的一场考试。
范淹在睡眠和考试之间轮流转换,其余杂事的记忆统统是一片空白,如同不存在。
从来没有的累,令大脑中的范淹整整缩小了一号,身体内外两个范淹的联手,以前虽有,却不曾达到如此强度。
从来两者都是各行其是,即便有所交集,也是间接而缓慢的影响,纵然不得已,两者合一,也是一触即分。
因为多次实验那苦不堪言的结果告诉他,分则两利,合则两害。
他真正恐惧的是,两者如此不可避免的合体,最终导致大脑中的他灰飞烟灭,仅留下身体自行其是,成为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
第二天下午,是最后一场考试,范淹其实只用了最后一个小时,前两个小时都用来睡觉。
当然他所谓的睡觉是体内体外的他各自分离。
大脑内的他或因劳累沉眠,或无休止的清醒;身体的他习性是,能坐着不站着,能少动绝不多动,摆个姿势做做样子,偶尔遇到一道简单题依靠本能活动活动手腕,那实在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回归"正常"的范淹,也不再是监考老师的兴趣点,像滴雨水落入海中,泯然众人矣。
四场考试结束,范淹恍惚而迷茫,十二年的上学,三年的冲刺好像都为着考试来的,一旦结束,整个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他只想赶紧回去大睡一场。
出了考场门,发现外面下起瓢泼大雨,考生黑压压的一片,冒着雨往外冲,雨水瞬间淋湿了头发和衣服。
有人发泄般的尖叫横冲直撞,有人默不吭声低头疾走,有人欢乐的呼朋引伴,有人垂头丧气落寞缓行。
范淹被挟裹在人群中,踉跄而走,雨下得这么大,他一时分不清哪是回福利院的路,受人簇拥不得不走。
等人群四散,他茫然独立雨中,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似乎就这样站着,接受暴雨地冲洗也不错,一时忽然莫名升起一股痛快淋漓的豪气,从来懒惰的身体竟生出随便找个方向一路冲过去的念头。
范淹没来得及动身,身边跑过一个身影,大脑中的范淹可以毫不受干扰的看到,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头上两根辫子跳来跳去,雨水淋过的身体看起来前凸后翘,曼妙的曲线令范淹稍稍失神。
巧了,是高中三年的同学。
范淹一把拉住她,惊喜地喊了声:"林江雪。"
女孩儿吃了一惊,猛地挣开他的手,回转身体,不料脚下一滑,身子直挺挺的摔向地上。
女孩儿惊叫一声,认命地闭上双眼。
范淹一向磨蹭的身体,此时突然灵活而敏捷,两腿微弓,扎稳下盘,长臂舒展弯腰一捞,恰好揽住女孩儿。
大脑此时反应更快,还没扶女孩儿起来,已经生出一丝惋惜,怎么摸到背部,而不是胸部。
女孩儿惊慌失措中,像只八爪鱼一把抱住范淹的脖子,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可能因为冷或后怕的缘故,发出一阵痉挛般的战栗。
这要人命的战栗!
大脑中的范淹一声哀叹,因为他发现自己要硬了。如此情形,你让一个近二十年没接触过女性的热血男青年情何以堪啊!
范淹立刻松了手,竭力把下体和女孩儿拉开距离,以免尴尬。
女孩儿又怕又冷,大雨茫茫之中,忽然趴到一个温暖的身体上,一时失态,没来得及分开,身体又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她一直有怕冷的病,不想在此时发作,还真是房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到家了。
她感觉到男孩儿的手松开了,却因为不能掌控身体,无法离开他,脸红得让她恨不得暴雨马上把自己冲走。
范淹感觉女孩儿身体不对劲,以手轻拍她的后背,温声说:"别怕,林江雪,我是范淹。"
女孩儿一听是自己的同学,脸红得发胀,如果是陌生人,一转身谁也不认识谁了,这丢脸的事没人知道,好死不死的,却碰上熟人,这以后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她心里却放松了,不是坏人就好,然而身体又是一阵冷战。
范淹忽然担心,是不是生病了?
这样子淋雨对女孩子不大好吧?
范淹轻声说:"林江雪,你能不能先下来?我扶你到一个避雨的地方歇一歇。"
女孩儿一开口,上下牙齿互碰,发出咯咯的声响,她说:"我动不了了。你推我一把。"
一阵热气哈在脖子上,范淹也忍不住跟着一阵战栗,这也太要命了吧。
范淹自然不能禽兽不如的把女孩儿推开,只是脖子里有些痒,手不能伸过去,只能僵硬地扭了扭,然而有两片柔柔的凉凉的东西印在脖子上了。
是嘴唇,哎呀,坏了,初吻没了。范淹整个身心都能感受那来自嘴唇的柔软,心里却莫名的耍嘴。
林江雪却没注意,身体僵硬得让她生不出想法,何况范淹脖子被雨淋得冰凉,和她自己的手臂没啥区别,她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吻了范淹一下,却是范淹自作多情了。
范淹来回看了一下,茫茫大雨中也看不清那里可以避雨,说了声抱歉,一手环搂女孩儿的背部,一手穿过女孩儿的双腿,将女孩儿横抱起来,认准她要去的方向直走过去。
女孩儿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头埋到他胸脯上,心里砰砰作响,虽然羞涩不安,却莫名的有种安全感。
她以前倾心学业,埋首课本堆里,偶尔静夜春思,对着某个模糊的背影莫名萌动,却也不曾和哪个男孩子有过亲密的接触。
没想到,刚从高中的樊笼里冲出,一头撞到一个男孩子的怀里去了,而且如此亲密的接触,梦里也没有出现,这种程度的刺激,令人发指的难堪,然而心底深处并不那么排斥,反而有那么一丝愉悦。
她不大记得他的名字,他说范淹,她其实还不知道是谁,但像她这种谨小慎微的好学生,平时不怎么和其他同学打交道,却有独特的识别同学熟人的方式。
她平时不怎么看人脸,很多时候宁可把视线放在路上或者书上。有一二闺密,也是在学校打交道多些,出去玩什么的一概没有,也使得她其实和班里的同学都不怎么熟。
经常有人在路上打个招呼,她居然不知道是谁,闹了几回尴尬后,暗下苦心,闭关一个月,居然炼成了靠听声音嗅气味来分辨人,起码分清了哪是同学,哪是父亲故交之后,哪是七大姑八大姨沾亲带故的亲戚,之后,待人礼节上也没出大的差错。
对于范淹的气味,她尤为熟悉,倒不是对他青睐有嘉,而是睡神出名后,有些小女生也壮着胆在活动课时,近距离观察了一番,得出的结论也没令人失望,果然有人可以睡着觉活动,还两不耽误。
由是,林江雪被同桌拖着就近观察过一次,收获是记住了他的气味,好歹知道这是同班同学,此后两人再无交集,偶尔路上遇到这小子,他也是低头垂目匆匆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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