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初识顾魏

每个月爷爷都会带着晒干的皮毛和山里的野菌去离这里二十公里的林镇市场里卖掉，再买些调料、日常用品和工具回来。

爷爷今天去林镇的时候，正好路过一个小学，正是早上上学的时间。爷爷算了算日子，自家的男孩今年7岁，也该到了上学的年纪。今天就送他一个属于自己的狩猎工具。

爷爷从林镇上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男孩在爷俩的小菜地里拔杂草。爷爷递给男孩一个纸袋。

男孩打开拿出一把精致的小斧子，整个斧子20多厘米长，斧头跟男孩手掌差不多大小，闪亮亮的。

爷爷说：“七岁啦，是该有属于自己的工具了。改天有头层的牛皮了，给它做个套。”

男孩喜欢极了，当下就拎了斧子出去。周遭的花草灌木可遭了秧，男孩在往山边的路上不断的挥舞，试探这斧子的极限。

男孩挥舞着闪亮的新斧子来到了大路旁山脚一个池塘。

这个池塘是人工挖的。前几年有个富商来这里挖了池塘说要搞养殖，可是池塘挖好人却没再来。

山泉水本就丰沛，这人工池塘也从未干过。周围的水草极高，都是软泥地，很少人来。比起对面奔流的小河，这里反倒成了各类爬行动物的聚集地。一到晚上青蛙的声音此起彼伏，简直就是天然的环绕立体声蛙鸣。

还没走到池塘旁边，男孩看见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白净男生，穿着林镇中学的校服，站在狼尾草旁边往池塘里张望，一边看一边原地走来走去。

男孩停下挥舞的斧子，看着校服男生。

校服男生也看见了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冲男孩笑了笑：“是你啊，吓我一跳。”

这个镇上的孩子不知道是嫌弃还是害怕，都不跟男孩说话和玩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跟男孩说话。男孩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你认识我？”

校服男生说：“哇，原来你回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我不是！”男孩平时几乎不和镇上任何人说话。好多人都互相传这孩子是个哑巴。

校服男生笑着点点头说：“嗯，你不是。你跟爷爷住在山坡那个房子，对不对？”

男孩平时根本不与外人说话，今日却问他：“你在这干嘛？”

校服男生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哎，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男孩点头。

校服男生继续说：“学校明天生物课要上实验课，上次是解剖洋葱。这次是解剖青蛙。老师让大家带青蛙去学校。要不然就要买学校提供的，五块钱一只。我在总能在这里听见青蛙叫，可是我不敢下去，也看不见青蛙在哪里。你能不能帮我……”

校服男生还没说完，男孩就懂了，他在向自己求助。男孩扭头就钻进了狼尾草里。

不一会儿，一只手里夹着两支棕灰色的青蛙回来了，伸到校服男生面前。

校服男生看了看问：“死了？”

男孩点点头。

“哎呀，我要活的。”

男孩一挥胳膊，两只死青蛙被扔进草丛看不见了。

男孩看看两手空空，背着一个白色书包的校服男生。“拿什么装？”

校服男生傻眼，是啊，活青蛙拿什么装呢？

男孩没有去池塘，而是往前走，在河边一颗树下站住抬头看。把小斧子别在腰里，三两下就爬上大树。

校服男生不明白，难道他要的活青蛙在树上？

男孩坐在一个粗壮的树杈上，伸手拉树上挂的藤条，用斧子砍了一根长长的细藤下来，把细藤斩成四段，编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编了一个小筐。

校服男生都看傻了。他听母亲跟邻居和同事聊天时，有时会说到山坡跟爷爷一起住的男孩。

邻居们都说这男孩很怪，他们以前从老路上山时，路过爷爷的凉棚，男孩总是远远躲着，除非爷爷叫他过来干活。看见人了也低着头，从没听他说过话。极少下来镇子里。他们都猜这男孩恐怕是个哑巴或者智力有什么问题。

小田总是解释，不是这样的，说男孩极聪明。只是不爱说话。

可邻居们似乎更认定他们自己的看法。

次数多了，小田也懒得再说了。

男孩编好小筐，返回池塘边钻到狼尾草里不见了。

这次校服男生等的时间有点久，男孩再钻出来，手掌大的小筐里挤着三只活青蛙。

校服男生开心，很佩服的看着男孩。“一只就够了。”

男孩不说话，只是把小筐往校服男生手里一放，转身又挥舞着小斧子往山里走。

校服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好像没听见。

校服男生：“明天还能来找你玩吗？”

男孩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在原地几乎看不见的幅度点了一下头，就又继续往山上走。

校服男生：“我明天这个时间，还在这里等你吧？”

仍然是点头。

晚上，男孩自己背了一小捧柴禾回到房子。爷爷已经煮好了晚饭。男孩把柴禾扔到院子角落柴堆里，呼噜呼噜的吃饭。

爷爷：“斧子还顺手吧？”

男孩点头。

“看你高兴的。明天上山教你用投掷棒。”爷爷指了指墙上挂着的V字型投掷棒。

其实山林打猎并不真的使用这种原始的工具，这种是平原上使用的。不过，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人会用了。这只是爷爷训练男孩的一种方式。

男孩更欢快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爷孙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男孩惦记着昨天校服男生跟自己的约定，心里着急越走越快。

爷爷已经看不见男孩的身影，便大声喊：“视线不好！”

月亮还没升起来，林子里几乎看不见路，爷爷担心他跑太快会摔跤。

男孩常年在这里上下山，也不怕，听见爷爷的喊声也没放慢速度。眼看快要池塘边，脚下打滑，一个屁蹲儿坐在地上。摔的不重，只是手掌撑地的时候蹭了一下。男孩也不管，站起来仍旧往下跑。

男孩在池塘附近转了几遍，也没有看见校服男生。失望的正准备回家，看见对面从小河边上来一个人。正是昨天那身蓝色校服。

校服男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这边小河的水好凉啊。你来看，我都准备好了。”

男孩跟着他往下走来到河边。

校服男生：“喂，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摇头。

“那你爷爷叫你什么？”

“小宝！”

“我叫顾魏。那我也叫你小宝？”

男孩眼睛里反射出波光粼粼的河水，点点头。

“那你多大？”

昨天爷爷才说过七岁了，男孩快速的答：“七岁！”

“叫哥哥。”

男孩又不说话。

“你不叫，我也是你哥哥。”

两人来到河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旁边，男孩看到上放着一个板子，板子上钉着一只肚皮向上的青蛙。

顾魏说：“来，我给你演示一遍。谢谢你昨天帮我抓青蛙，这是其中一只。”

男孩蹲下来，认真的看了看说：“死了？”。

顾魏说：“死了。”然后拿出一个医院专业手术刀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划开，把皮扯往两边，用大头针钉在解剖板上。

顾魏操作完，炫耀的说：“厉害吧？”

男孩认真的点点头，但是眼睛盯着那个手术刀。

顾魏问：“你喜欢？”

“嗯。”

“送你。我妈妈是药房的，我家里还有很多。”顾魏说完给男孩演示，“你看，这个前面的刀片是可以摘下来的，刀片我明天再给你拿一包，刀柄你要留好。”

“嗯。”

顾魏这时看到男孩手掌上有血道子，把他手拿起来问：“手怎么了？”

“路上划的。”说着就要把手抽回来。

“别动，你这里面黑黑的小石子要取出来，不然会发炎，你过来。”顾魏把男孩拉到河边，给他洗手，“疼吗？”

男孩摇摇头。

顾魏发现男孩手掌的皮肤不太一样，他不知道男孩的手烫伤过。在水里搓了半天，手掌里还有一些细小的黑点。顾魏在刚才塑料盒里找出一个新的大头针把男孩手掌里的小黑点一个一个挑开清干净。

“要是有酒精就好了。”

“没事，我跟爷爷上山经常受伤。”

“嗯，我该回家了。这些都给你，等有什么好玩的了，我还给你拿来。”顾魏把刚才解剖用的那些工具都递给男孩。

男孩小声的：“谢谢，魏哥哥。”

顾魏笑得十分明媚，男孩觉得昏暗的天色都被照亮了。

“那以后我们就约在这个河边见。”

“好！”

“不过，我不是每天都能来找你玩，要是你六七点了还没看见我，就不用了等我啦，知道吗？”

“嗯！”

每天男孩跟爷爷从山上下来，都跑到河边等顾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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