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本3 空白格（3）

3192.11.2 ☁

这些天一直忙于打工和应付考试，没有时间去思索“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何方”这些问题。在大部分人眼里这些多半是那些闲得胃疼的文青或者哲学家经常思考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则是实实在在生存问题，和考资格证混文凭求职一样沉重而极具现实意味。

对于自己目前所处的情况，我试图先从“我有病”这个角度去入手，遇到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时与其去身边找问题倒更情愿找自己的问题，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上周我问舍友借了点钱跑去四环的一家脑科医院做了全套的检查（一个月的饭钱就这么没了），坐在候诊大厅的金属长椅上时我在心中祈祷一定要检查出什么问题，这样我就可以说服自己除了好好治病就不要想太多了。旁边一个穿墨绿色大衣的大爷看我满脸焦虑躬身缩在椅子上，便凑过来同情地向我搭话：“小伙子，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来这种地方看病？”

我：“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病，要是有就好了。”

大爷愣了一下，随后丢下一句“神经病”就起身离开了。此时我看到负责给我诊断的医生拎着一个硕大的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过来。我连忙起身走过去。

“医生，这个……”看到我满脸的焦急和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双手，医生立马微笑着说道：“检查报告出来了，基本没有问题，各项指标也都很正常，就只是有点轻度神经衰弱，这在你们大学生当中很常见，平时要注意休息，不要熬夜……”

我登时愣在原地，医生推了推他的金边眼镜，继续说道：“年纪轻轻的不要老是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虽然多来医院检查总是对的。”

“不…医生，这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医院的检查结果可以换一家，或者选择换一个心理医生看看。”医生脸上的业务性笑容顿时沉了下来并且转身准备离开。我接过他手上的检查报告，打开来大致翻了一下，颅腔CT正常，头颈CTA正常，脑电图正常，都是正常，这才是不正常的……

走出医院的大门后我转手就把这份花了两千块钱的废纸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3192.12.6⛅

七点半起床，走到500米外的教学楼上课，两节控制场论，中午十二点在第三食堂吃饭，炸酱面和鸡腿，中午回宿舍睡午觉，下午去便利店打工，晚上六点吃饭，吃完饭去快递点帮忙分拣快递，晚上十点回到宿舍，洗完澡看一会悬疑小说睡觉。

3192.12.23☁

十点起床，赖在床上看手机，到了饭点也懒得动，叫舍友帮忙带饭，吃完饭继续睡觉。下午两点起床去快递站打工。六点半吃完饭，晚上躲在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看了一部战争片，回宿舍洗过澡后想睡觉，舍友在打游戏，折腾到十二点才睡着。

3192.12.30☀

一个学期都要过去了，醒来的这么久我感觉自己除了“活着”之外什么事都没干。我还是不知道我是谁，现在又觉得这个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以“寒”这个名字和身份活下去也未尝不可，或者说等我有能力的时候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回自己吧，现在我还得忙着复习，再有一周就考试了。果然忙碌是最好的麻醉剂和逃避的借口。

3193.1.1☀

新年。

昨晚在便利店加班到十一点左右才回去，店里挤满了来买酒和零食回去庆祝的同学。对我来说所谓的新年或节日实在是找不到任何意义，充其量就是给自己找个放松和改善伙食的借口。尤其是某些时候一些宿舍的人在节假日非得要闹腾到第二天甚至在宿舍楼里发酒疯我就对所谓的节日愈发厌恶。

当晚回到宿舍里后我读了一会书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十二点被烟花和不知何处传来钟声吵醒。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不知去向，隔壁宿舍里传来不知什么综艺晚会里的倒计时，“五，四，三，二，一！”前后左右的宿舍里好像很多人都在看那个跨年晚会，但是大家的网络似乎都有点延迟，这就导致我在听了一分钟内听了好多遍“五四三二一”，因此我完全无法判断到底哪一刻才是新年的来临，或许是窗外的烟花密集到我不得不捂住耳朵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惟一知道的是那天不论对我还是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没有任何不同的一天，痛以往流失的万千岁月一样，不可挽回也无需挽回。

3193.1.8 ⛅

考试结束了，寒假有整整两个月，我想考虑着是时候去那个地方看看了。

在出发前我还赖在宿舍里多呆了两天，考虑到目前我的经济状况我只能想尽办法省旅费并且提前预定了当地的青年旅舍。

我看着自己那张淡绿色的身份证，上面那个人对我来说是如此的陌生，旁边的住址身份证号出生年月更像是一堵堵树在胡同里的灰色的石墙。鹿山县，这是我所谓的出生地，我不知道自己去那里能获得些什么，但至少能让我明白自己能否从这个世界里再攫取些东西出来填充自己空荡荡的胸膛。如果不能……那就算了吧。

拎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楼后我无意间又走到了那条林荫道上。我竭力把趴在砖石路面上的男人从脑海里甩出去，但是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他身上的所有细节像是被反复描摹一样让我印象更加深刻，包括之前没有观察到他开裂的大拇指指甲，脚后跟的一道长长的划痕还有掉在不远处的黑色布鞋。梧桐树的叶子不停洒落在他身旁，像是葬礼上前来吊唁的人们洒在尸体上的鲜花。这个人会拥有一个葬礼吗，他是真的存在的吗，还是仅仅是我的幻觉……

他是谁，我是谁……我在鹿山能找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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