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虚（番外）:无情道5
眨眼已是百年，谁有还记得当年无故枉死的小小恩光道的弟子？
渊如今已是了悟八十阶，离得道只差一点点。此时风头无两，众人对他皆是赞不绝口。仅仅不到六百年，他竟快赶上他师父了！
“这孩子一心修炼，这无情道我估计呀非他参透不可。”掌门摸着胡须对着执剑长老欣慰道。
沁秋嗯了声，道了声还有事就风也似的离开了。掌门摇摇头，都这么些年了，还在心心念念他那徒弟，也不知那无情道是怎么练到得道的。
听闻那魔族最近兴起了一位魔君，振臂一挥，混世无双。而且面容俊美，可谓四海八荒无人可及。据说有一对魔头本是恩爱如斯，远远瞧见了那魔君的风姿，回去之后竟掐起架来，如今见了面像是见了仇人似的。
寻听着说书人略显夸张的言辞，捏着茶杯笑着摇摇头。却不想竟捉到一眼熟悉的身影，只是……那人从不穿黑衣。
然而寻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只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早已寻不见那人的衣角。是他看错了吗？他苦笑，也是，楚希文早就死了吧……
近日来，不少大门大户的弟子在无形中被杀，死相残忍，闹得人们人心惶惶。
这些弟子不少都已经得道，法力高强，如今竟一个个的被魔族杀害，简直可恶可恨！
因为此事，众门派决定派各弟子商量对策，一同对抗魔族。然而还未等他们有所对策，魔君周彧便上门挑衅。
渊看到那人着一身暗红色锦袍立在云端，袖兜风云，绝世独立。他没有拿任何武器，却威压重重，身边好像已硝烟四起。
他最后才看清他的脸，微微睥睨，再无百年前的温润虚伪，眼中无悲无喜，好像他们只是尘埃似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渊只觉得气血上涌，心中怨愤难平，他想要深呼吸，却不想口吐鲜血，那只差一步的得道竟更远了。修为足足掉了两阶。
楚希文不死，他成仙无望。
这一战，众门派弟子死了几乎一大半，残的残伤的伤，各自回家向自家师父哭诉去了。
“这些年你倒是一点长进也无。”楚希文兀自坐在床上修炼，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
寻苦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否则你怎么会轻易站在本君面前？”楚希文的守卫又不是吃闲饭的。
“我……五百年前……对不起……”
“本君并不在意，你不必介怀。”楚希文的言语淡淡，就像在和一个陌生人谈论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寻心中一痛，他问：“你为何入魔？”
楚希文终于睁开双眼，“因为……你。”
楚希文笑了笑，不可置否。
“楚希文！我们早已两清，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啊！百年前就两清了，说到底，本君上了一次，本君是不是还得来还你一次呢？”楚希文闭上眼，“本君纯阴体质，人尽可欺，哦……不，是人尽可骑，寻儿，你是这个意思吗？”
“……”寻心中一痛，拂袖而去，“我说不过你，不过那些流言我会替你办妥。”
寻深呼吸，说到底，当年也是因为他泄露楚希文的秘密才导致楚希文遭此劫难，如今楚希文改名换姓，也不知谁抓着当年旧事不放，竟牵扯出他堂堂魔君以色侍人的流言出来。
他好生安慰自己，完成了这件事就和楚希文划清界限，往后远远瞧见便……躲着便是。
物是人非，他也是要脸的。
……
楚希文修炼百年眨眼便过，可在那里却只有周君孤身一人，冷冷清清。
这个世界到底是和之前的普通世界不一样的，他成就了楚希文的心魔。楚希文对此很是无奈，却还是乐在其中。
人生本就无趣，若真抛却一切凡尘私欲，那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楚希文心中苦恼，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周君看在眼里，这下他可要得意死了。
毕竟，自己是因为他才放弃修炼无情道的。楚希文不喜欢半途而废，但对于无情道，他确实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或者又会走上这条路。
楚希文知道周君一定看着他，所以尽量做些任务之外的事情，好让周君不要过于自闭。
快六百年了吧，不知道等他回去，久未开口的周君会不会开口结结巴巴，忘了怎么说话。
楚希文不由笑起来，那场景想想真是又好笑又觉着……心里发苦。
楚希文沉下心，再次睁开眼时场景又回到了古色古香。屋内寻赠给他的香还烟雾缭绕，他拂袖将其抛掷屋外，打开窗门，过了好一会儿，脑中才略显清醒。
他的心魔被放大了。他的情绪，他藏在心底的歉疚，往事，全部被勾出来了。
摩挲着贴身的短刀，刀光在眼中一闪而过，“寻……”
流言是因为樊奇而传出来的，虽然不知道樊奇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理由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碍着楚希文的眼了。
不过区区了悟阶段，寻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他灭了。只是没想到在最后之际，楚希文却救了他。
渊的眼神有些复杂，六百年前他杀了他，六百年后，他却救了他……不，一定是他又在耍什么阴谋！
楚希文救了他便将他送回了恩光道，临走，渊突然问他：“你为何时时戴着那条狐狸围脖？”
楚希文摸了摸柔软的狐狸毛，脚步微顿，却没有回答他，“好好修炼吧，樊师弟。”
至于流言，自然用另一个更大的流言来制止最好不过。
千年一次的繁晌圣地要在今年十月开启，圣地中虽然危险重重，但其中无数至宝却让天下人垂涎欲滴。更何况，今年的圣地里还孕育出千年难遇的宝贝，红祥草。
据说用红祥草炼出来的丹药可涨千年修为，甚至可以让了悟阶段的修者毫无阻碍的突破至得道。
此消息一出，人们纷纷躁动起来。危险？怕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渊也将心思打在了这上面，若是能得到红祥草，那么他停滞已久的了悟阶段就有救了。
只是圣地高手众多，他得好好准备才是。
清辉一袭，伴寒灯案前，一笔一划不紧不慢。信手翻云覆雨，道此人也不为过。
“你为什么要救他？”寻问。
“和你无关。”楚希文笔锋未顿，淡淡道。
寻袖中双手紧握，他深呼了一口气，“流言已经熄灭。”
“多谢。”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再见便是陌路人。”
“好。”他答的毫不犹豫。
他根本不在乎他，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屋内灯火明明暗暗，跟着他的面容忽暗忽明，待到楚希文再次抬起头来，寻竟还杵在原地。
楚希文诧异：“你还没走？”
寻冷哼，“再见！”
“等等。”
寻心下一喜，却听楚希文说，“把你送的香带走，这次本君就不计较了，不要有下次。”
“……”寻咬唇，“你的心魔到底是谁？”
“本君不是说过了吗？”楚希文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你。”
寻苦笑，“呵……我倒真想相信你的鬼话……可惜我很清醒……”
楚希文放下笔，拿起画吹了吹墨，“不如，你替我办件事，我就告诉你如何？”
“……”老奸巨猾，想得美！寻哼了声，“再见！”就算不告诉他，他也会自己查出来！
寻推门离去。
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一点留恋也没有！好歹……好歹他们还有过……一夜……该死！谁稀罕他！不留就不留，他一个人还自在！
寻心中发酸，而此时又遇见老对头屈幻仙人心情更是差到极点。
屈幻仙人的真身是一株竹子，品行高洁，就是说话不过脑子，甚是烦人。寻当年初次遇见屈幻仙人的时候，屈幻还不过一初升的小仙。
跟着领仙人的身后一脸我是面瘫我骄傲的样子，寻和他好友期雀仙人路过，按礼小仙应当向他们行礼。
屈幻也很懂礼节，只是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寻和期雀搞得不欢而散，甚至老死不相往来。而屈幻还一脸无辜且不明所以的样子。
自此以后，寻见到他都躲着走，然而屈幻似乎很喜欢他，说是在没成仙之前都以他为榜样，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把他烦得甚至要丢开良好的修养而对他破口大骂。
“韶今。”屈幻喊住他。
“我说了我叫寻。”寻不耐。
“你是在苦恼楚希文的事吧。”
寻就是厌恶极了他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和你无关。”
“我知道他的心魔是谁？”屈幻见他要走，快速说道。
寻瞪着他，讥笑：“你以为你是谁？他的心魔你如何得知？”
“六百年前，楚希文还是恩光道弟子之时，曾向我借过一物，我见他诚心，便借给他了他。”
“是什么？”沈寻心中紧张起来。
“前尘镜。”屈幻顿了顿，面无表情道，“楚希文脖子上那条狐狸围脖你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戴着吗？”
“故人？”寻心中明朗，只是这个故人又是谁？
“是樊奇，百年前，楚希文杀过他，不过……看样子他是后悔了。”屈幻言至于此。
怪不得！怪不得……一切的一切，原来樊奇就是那个源点。寻一个踉跄，“那么你呢？你又有什么居心！”寻眼神凌厉的瞪着他。
“……欠你的还你罢了。”屈幻眼神闪了闪，“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见寻像是没听见似的，屈幻也不再停留。
而寻还沉浸在樊奇是楚希文心魔这个事实里，风忽的扬起他的长发衣摆，他嘴角微牵，“心魔又如何……”
碍眼的，除去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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