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雪片落在窗子上,很快被室内的温度融化。炭治郎伸出手,凉意从窗外传到指尖。
一旁的善逸显得很兴奋,大半个身子都倚在窗台上,正对着玻璃窗哈气。
“炭治郎--下雪了!”
善逸回过头看他,眼里的光像要溢出来。
到底还是小孩子。
炭治郎合上手里的书,站起身
“走,带你下楼转转”
雪下得很密,没多久地上就铺了薄薄一层。楼下的小公园人很少,几个孩子在远处的草坪里玩儿。
公园的人工湖已经冻结,枯枝封在冰面底下,几只麻雀低低飞过,落在路边的灌木丛间。
冷气吸进鼻腔,炭治郎紧了紧身上的外衣。
冬天到了。
善逸捧了些雪,在长椅扶手上团了一大一小两个紧挨着的雪人,用枯枝小心地画上眼睛。
“这是我们两个哦”
炭治郎弯下身子,轻轻戳了戳雪人的身体,新雪蓬松柔软,触碰的瞬间就融在指尖。
“呐,炭治郎”
“听说一起看初雪的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
善逸的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向外呼着热气。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吧?”
炭治郎揉揉善逸的头发,替他拂去头顶的雪
“当然会啊”
顺手帮他理了理围巾,炭治郎转身准备离开。
善逸笑嘻嘻地扑过来搂住他。
“走吧”炭治郎握住环在他腰间的手,揣在口袋里捂着。
“去给你买双新手套。”
雪渐渐小了,街上的人还是很少,偶有一两辆车匆匆驶过,在薄雪上留下几道印子。
路旁的柞树落了雪,枝头闪着晶莹的白。
炭治郎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善逸的情景。
那时他还在上大学,回学校的路上听到有小孩的哭声,循声找去发现有人正蜷在树上发抖,一条很凶的狼狗在底下叫着。
他冲过去把狗赶走,那孩子才从树上下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一落地就坐下呜呜地哭。
那时大概是深秋,柞树的叶子簌簌落下,风吹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满地金红。
小孩有着一头向日葵一样的黄发,随着哭泣微微颤动,倒正与秋景相称,明亮耀眼。
后来...
“炭治郎-”
“炭治郎?”
回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善逸正抬头盯着他。
“怎么了?”
“没事”炭治郎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炭治郎...”
“嗯?”
善逸跟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手,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着,近乎于呢喃。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炭治郎愣了愣。
啊...
他记得。
当时他本来准备陪那孩子等家长来找,却忽然接到电话说社团的锖兔学长出了车祸,只能匆匆离开。待他将事情安顿好再去找时,人已经不见了。
再相见已是五年后。
那是他跟着同事去一家孤儿院慰问,意外看到一头显眼的黄发,那孩子正坐在台阶上发呆,见了他后很轻地笑了一下。
经询问才得知他也是孤儿院的孩子,由爷爷抚养长大,三年前爷爷病逝后被邻居送来这里。
他叫善逸。
那天本不应寻常,午后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光怪陆离。
临走时准备向孩子们道别,善逸却忽然拽住他的衣角,什么也不说只抬头看他,眼里盛满期待的光。
看着那双很清亮的金色眼睛,炭治郎几乎要陷进去。
那天他没有多想,咬咬牙就把善逸领回了家。
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青年,连恋爱都没谈过就先捡了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养着。街坊邻居就算明面上没有表示,背地里也难免要说闲话。
好在他并不在意这些,三年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炭治郎放慢了脚步,从后面看着善逸,当年的孩子已经长高了不少,就算相较其他同龄人还显得瘦小,也总算有个大孩子的样子了。
真快啊...善逸都十七岁了。
他今年也快二十七了,一个女朋友也没谈过,他自己倒是不急,却有熟识的邻居先替他操上了心。
“炭治郎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有看对眼的姑娘,就别犹犹豫豫的了”
那日对门的婶子见了他,苦口婆心地劝着,说罢还一胆担忧地看着他身后的善逸。
“你说你...哎,就算你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再这么下去也怕是找不到好姑娘了,又养着个孩子...”
他自己从没觉得善逸是个拖油瓶,就算真的不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他,有善逸陪着也算不上孤单。
每逢有人这么说,善逸都抱紧他的腰缩在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炭治郎是我的,才不会跟别人在一起!”
他只当是孩子的玩笑话,彼此一笑也就这么过去了。
“善逸”
“怎么了?”
“晚饭想吃什么?”
“唔...想吃炭治郎!”善逸笑盈盈地看着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没大没小”他在善逸额头上轻弹一下,随后转过身去。
“买包紫菜回去给你做饭团好不好?”
“好!”
关于称呼他已经纠正了很多次了,告诉过善逸要叫他‘哥哥’,这孩子却怎么也不愿改,长此以往也就由着他了。
“炭治郎--”善逸抱住他。
有时炭治郎也想过,善逸这样爱粘着他,又总像个小孩子似的,以后万一找不到女朋友可怎么办?
这样想着又忽然觉得自己好笑,善逸现在还小呢,谈恋爱怎么也得成年以后再说。倒是他自己,明明也还单身却又像个老妈子似的瞎操心。
路还长着呢。
或许是由于心中对善逸有所亏欠,炭治郎在面对他时总会格外纵容,对他偶尔的出格举动也就由着他去。
比如洗澡时非要挤进来跟他一起洗;
比如喝水时会故意用他喝过的杯子;
比如有时会趁他不备轻轻啄一下他的额角;
再比如现在,被人按着手腕压在床上,善逸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将头埋进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颈间。
像只安静的猫,他这样想。
这孩子向来是如此,一副胆小怯弱的样子,身子也瘦瘦小小的,很难将他和什么具有攻击性的事物联系到一起。
然而此刻却带着野兽特有的侵略性,向他展露出獠牙肆意靠近。
“你会和我在一起的吧,炭治郎--”
善逸看着他,眼底藏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说话时也刻意拖长了尾音,像个朝大人撒娇的孩子。
但结合他此时的动作却分明像是挑逗--
他的手指在炭治郎身上不安分地游走,见他没反应又抬起头抿了抿他的耳垂。
太近了。
炭治郎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异样,终究是为时已晚。
“会的吧?”善逸又重复一遍,支起身子看着他。
还是那双眼睛,却沾染了些不同的色彩,眼底是猫一样狡黠的光。
是算准了自己对他这一套亳无抵抗力?
炭治郎迷迷糊糊地想,呼吸已经变得有些灼热。
亏得自己之前还操心他未来的恋爱,殊不知最该担忧的是他自己才对。
炭治郎就像只温水煮熟的青蛙,有所察觉时早已误入圈套,如今也只能任人宰割。
当初因愧疚生出多余的怜惜,到底却是作茧自缚。
他愈是退,善逸愈是步步紧逼,直将人逼至死角,退无可退。
--最后吃干抹净。
夜里又下起了雪,悄无声息地落下,稍有觉察时已积了满地。
炭治郎打了个寒战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大半个身体都露在被子外面。天色微明,一点光线从棉布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又抑或是昨夜的雪反射着月光,使夜幕里多了那么一点浅白。
强忍着酸痛支起身子,将棉被拉过去给善逸盖好,刚准备坐起来却又被一只手拽了回去。
善逸身上暖呼呼的,浅浅的呼吸落在他颈上。
“别走...”
善逸还半梦半醒着,像在呓语一样唤他。
“我马上就回来”炭治郎本想再去拿一床被子,这张小棉被实在罩不住他们两个。
“别走”善逸环在他腰间的手收紧了些,轻轻蹭了蹭他的后颈。
“不走”炭治郎叹了口气,又缩进被子里。
他是如今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捡了个多大的麻烦,然而现在却早已深陷其中。
--怕是穷尽一生也不得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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