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梦一样（下）

雨还没有下完，路上没什么人。

低洼的地方是雨点们暂时的家，像一面背后印着大地的镜子，映出医院的景象。

“姐姐？”我转头看向那个小男孩，他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姐姐，咱们现在算是灵魂出窍吧！做手术的时候什么都死了，所以只有意识能出来活动。”

有时候有人重病，或者昏迷时脑海当中出现的那些画面一样，可能真的是自己的灵魂走过的。

“手术成功，麻醉床上的咱都再次有意识，不过如果手术失败的话…”

可能就永远的睡过去了。

“哎呀，好了，不聊这个了！小弟弟，我们走走吧！”摸了摸那个小孩的头，虽然没什么触感。

小男孩点了点头，开心的笑了起来，他从健身器材上跳到一个水坑里，水坑里的水并没有起任何波澜。

悲观并没有用，眼泪并不值钱。

雨渐渐的停了，阳光将水珠慢慢的烘干。

我们两个“阿飘”就那么在路上走。

我想带他去我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看看。

那里有好吃的菠萝包，牛角面包，蛋挞，巧克力布丁！

光是味道就充满了幸福。

“以后俺要开一家面包店，嗯，奶茶店也可以！听说可赚钱哩。”小男孩像个小财迷一样，皱着眉头，手指搅在一起，像在打着什么小算盘。

雨过天晴，阳光穿过我们洒在地上。

“真的假的！那以后你当了老板，我去那里要给我打折哦！”

“没问题！姐姐，你喜欢喝什么奶茶呀？”

“姐姐我一般点一杯珍珠奶茶，不过我不喜欢珍珠，吸到珍珠就把珍珠吐到袋子里哈哈哈”

我闭上眼睛，抬起头，回想起上一次喝珍珠奶茶的经历。

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消失。

“喂！”我想说很多话，哽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个喂！

怎么了？是要死了吗？手术失败了吗？还有…

“姐姐，你要回去了。”我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的一切变成了黑暗，只不过小男孩的声音还停留在我的耳旁。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随时可以醒来。

不过我更愿意闭着眼睛。

现在应该是躺在床上。

手术应该很顺利。

门口有人和我的父母大声的吵架。

有些人希望我死。

这样我的器官就可以捐赠给他们的孩子。

但事实上我没有死。

有时候人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

我“自私”的活了下来。

那些本“应该”出现在别人身上的器官，无法被拿走。

我现在闭着眼睛。

门外好像还来了，记者。

好像一堆人在问我的父母是不是在炒作？

是不是在博取同情心？

利用孩子生病，骗大家。

还有人想进去采访昏迷的我。

我就那么闭着眼睛。

现实像他妈梦一样。

很久之后吧！门口没了声音。

爸爸妈妈进来了。

我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们两个人在捂着脸哭。

恢复的很好，我甚至可以下床走路了。

我也打听过那个小男孩，好像因为交不起住院费就回家了。

就那么躺在病床上，可无聊了。

今天爸爸妈妈有事，没法照顾我。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出院了。

我一个人要在这个房间里呆一晚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然后转微漆黑。

护士给我量好了体温，把灯关上就离开了。

黑暗当中，我躺在病床上。

一切都很安静。

可是我就是睡不着。

没来由的心慌！

“姐姐？！”

我好像听到了那个小男孩的声音。

“我在！我听到你的声音了！”立刻给他回了话。

“咱们玩个游戏吧！鹦鹉学舌！你千万不要说别的，现在学我说话！”

“我看到你了。”

搞不懂这孩子为什么突然找我玩这个游戏，不过也可以为这无聊的夜晚带来些许的乐趣吧。

“噗，我看到你了。”

“我爸妈马上过来。”

“我爸妈马上过来。”

“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

“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

“警察会调查这件事。”

“警察…会调查这件事……”

“到时候你的孩子也得不到我的器官。”

“………”

我好像明白了，刚刚护士离开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感觉进来了个人。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很显然，这个游戏的目的是让在这个屋子里的藏着的那个人听到。

“到时候你的孩子也得不到我的器官！快说呀，姐姐！”

“够了！！！离我远一点！！！”

我大喊出来。

“你孩子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我就要为你的孩子去死？我有义务给你的孩子提供器官吗？”

你孩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手术失败的话，我是可以把我的健康器官捐赠出去，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但是凭什么手术成功，我活下来就有罪了？我不配活下来吗？”

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你告诉我呀，我做错了什么？”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我只能听到我的吼叫声，撕心裂肺。

灯亮了。

护士来了。

护士尖叫了一声。

然后大喊保安。

保安来了。

他从我的床底下。

拖出来。

一个女的。

拿着一柄水果刀。

那个女人在哭。

我摸了摸脸。

脸上也是湿的。

后来嘛，我离开了这所医院，离开了这个城市，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交了男朋友。

我的生活回归了正轨。

有些事情我慢慢的淡忘了。

那年的生病，那年的压力，那年的男孩。

那天，我和男朋友出去旅游。

那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在那个小吃街我们吃了菠萝包，牛角面包，蛋挞，巧克力布丁。

临走的时候，我们去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

我们说说笑笑，一路上眼里尽是彼此和风光。

回到了我们歇脚的房间。

大大小小的旅行包放好之后，我们都累躺在床上。

“我的那杯是冰的，热的那杯是你的，不过现在应该差不多温度了，哈哈”男朋友就指着桌子上的奶茶给我说道。

我打开了我的那杯奶茶，喝了一口发现里面并没有珍珠。

哎呀，省的我吐珍珠了，一边想着一边吸了一大口。

喝着喝着我就哭了。

在奶茶袋子里，有很多珍珠。

那杯奶茶真的很好喝。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过一个人。

这应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像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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