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晴.红风市.红风市白桦派出所.19:03.星期五
如缕的月光穿过如缕的薄云,与金海市并无太大的差异,远处的深蓝色夜空漂浮着几颗繁星,或发亮,或暗淡,或闪耀得花枝招展;或聚集在一起,用一阵星光把一片天空点缀得如梦如幻。
档案簿“啪”的一声脆响落在台子上,像是对警方圆满完成张明扬“任务”的祝贺一般,把“雇主”从梦中惊醒,于是张明扬起来了,非常自来熟地拿起档案袋,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喂!我们大晚上去帮你挨家挨户找人,废了多大劲不说,你就这么连句问候都没有?”
“吴警官啊,你搞清楚好不好啊?出了事儿去调查民众不是你们警察的本职工作吗?再说我和小墨给你帮忙办案子,给你东奔西跑一天,你到现在连车票钱都没结给我们,贿赂保安的钱也是从你那儿顺的,你讲点儿道理行不?”
“行行行,你占理了行吧!小区一共223人,那天出过小区的有202人,有不在场证明的有173人,不符合你的……那叫什么……”
“‘演绎法’!这是最后一遍!”
“哦对,其中不符合您那‘演绎法’的有25人,监控拍到回到小区的有1人,所以嫌犯有3个人。”
“嗯!”
“嗯……”
“还用我说吗,把他们几个带过来!”
看着吴警官吩咐手下的身影,张明扬站了起来,摸了摸脖子,伸了伸僵直的脊背,他自然地掏出左口袋里的口香糖,拿出三颗,塞进了嘴里,于是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算了……您也甭找他们了,带我去吧。”
5月1日.晴.红风市.白桦小区2单元楼302室.19:09.星期五
“我叫王依然,是个普通公司职员。”
“那天为什么出去?”
“我对象劈腿了,娘的……然后我就去酒吧一个人喝闷酒……”
“去哪?”
“就那边儿那酒吧啊!”
“有人能作证吗?”
“有……但那酒保我不认识……听朋友说那天之后就辞职没来上班了……”
“那抱歉没人给你作证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怀疑我杀了那个人吗?”那个时髦的女士对着张明扬骂道,气得染过的红发也抖了三抖。
“根据死者聊天记录,上个月你开车撞伤了一个孩子,之后逃逸,死者是唯一的目击者,于是他便三番五次对你进行勒索,勒索金额总共约一万五千元。不过别担心,动机并不代表一切,我现在要你给我解释清,为什么监控没有拍到你进小区?”
可能是出于恐惧,也可能是认为张明扬说的的确在理,那女人的嚣张气焰也降了很多:“我……小区大门电子锁的钥匙落在酒吧了……然后我就从小区周围栏杆那里翻了进去……”
吴警官突然转过身来对着他小声说:“喂,小子,我一直在想既然想监控拍不到发现尸体那地方,那还和监控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你为什么还在当片儿警的原因,你不思考!监控只拍到一次保洁进出,保洁骑的三轮车可以装下一个男人而不被发现,那么既然这样,那个所谓的进出过的‘环卫’就是凶手扮的。懂?”
见警官还是一脸一知半懂的样子,张明扬也懒得再说了,于是转过身,与女郎告过别后,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你觉得那人是吗?”小墨凑上了前去。
“够呛,她虽然在身高和左右利手方面符合条件,但是尸体少说也有六七十公斤,如果勉强把被害者勒杀,那么她又该怎么把尸体吊到树上?你真的认为她那种人可以把一个这么重的汉子抬到树上吗?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
5月1日.晴.红风市.白桦小区4单元楼201室.19:31.星期五
“我叫刘维,怎么的吧。”
那汉子仿佛并不为眼前这群佩戴着警证的人而感到敬畏或害怕,依旧我行我素,鼻孔朝天,仿佛自己是什么大官似的。
张明扬似乎也并无惧色:“来问口供,就这么的。”
见这个所谓“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正面与这汉子对阵,吴警官也挺了挺腰板,口气也挺了起来:“职业!”
“装修工人。”这次是张明扬抢了先机,“因为他手上的茧子和白石灰。”
“出去干什么?”
“是这样的,前天我媳妇儿刚回婆家,我一想这婆姨走了就能‘放飞一下自我’了对吧。然后我就出去买了几罐啤酒,回来熬夜看了世界杯。对,我出去是为了买酒!”
“哪个队和哪个队比的?谁赢了?”
“我想想……阿根廷和俄罗斯,然后俄罗斯赢了,3:1。”
“好吧,他说的没错。”张明扬也只得无奈地耸耸肩。
“你什么时候看的世界杯?”
“谁说我一定要看了?我在网上搜的不行吗?”应付完小墨的问题,他又转过身,“什么时候比的赛?”
“九点来钟。”
“有人和你一起看吗?”
“没有。”
“你出去真的只是为了买酒?”
那汉子点了点头。
“去调一下小区附近超市的监控!”趁张的嘴皮还未张开,吴警官就已经下了命令。
“什么意思?合着你们怀疑我在骗你们?”
这次发言的是小墨:“我们为什么不能怀疑你?你和凶手特征相符,还没有人给你作证,而且根据资料你还曾经因为家事欠过死者三万块,我们为什么不能怀疑你?”
“你闭嘴!你个丫头片子不经揍,我看在警察的份上才没动手!”
“兄弟你要是动手你就是袭警了!现在我和她是给警局做事儿!你好好说话我们还有地儿商量!”
“我他娘怎么这么倒霉?”汉子懊恼地坐下去,“我就是出去买瓶酒,为什么会出这点儿破事儿,我有媳妇儿,她还怀孕了,我不能坐牢啊!”
“只要你没杀人你就不用坐牢!”
最后又问了几句话后,一行人才终于勉勉强强离开了4单元楼。
“记得调一下小区周围的监控。”仿佛是怕忘记似的,吴警官又对着一个警官说了一遍。
5月1日.晴.红风市.白桦小区1单元楼505室.20:03.星期五
客厅的沙发另一端坐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二十出头了大概,架副眼镜,俨然是个文化人。
“这么晚打扰您,抱歉啊!”
“没事儿,理解理解,警察嘛,辛苦了啊。”
“他叫什么?”张明扬往后仰过身子,向身后的刘警佐问道。
“钱风,出租车司机。”
“请问您那天出去干啥?”
“出去拉活儿啊!”
“请问那天你一直干到几点?”
“十来点吧,那天跑得挺远……”
“有人能证明吗?”
“有!我九点去超市买了杯咖啡和一盒口香糖,要了张发票。”
“那你们为啥抓他?”于是张转过头来,对着警察们骂道。
“我们看他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就先给略过去了……”
“对!”钱风突然跑到旁边衣架上,从一件外套的左口袋里掏出来了好些东西:防冻伤剂,一串钥匙,一卷胶带,几个硬币,那张折皱的发票也在里面:“在这儿!”
于是他便把发票递给了张明扬,嘴角还带着胜利的微笑。
这发票他也没看出来啥毛病,日期是四月二十九日,时间是九点二十七,地点是巴巴罗萨便利店,一旁警官突然插嘴,说从这便利店开到小区至少要二十分钟车程,要想在九点半把杀害死者是不可能的。
发票看不出来任何的毛病,就是有点儿沾水稍稍摩擦之后的痕迹,对此张明扬没太在意,毕竟那天红风市的确下了点小雨。
离开1单元楼,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旁的吴警官也收到了消息,很显然,那位桀骜的汉子并没有去小区附近的商店,而是去了更远,反而朝着工地那去了。虽然工地那没有监控,但是吴警官依旧没有迟疑地带了几个人去了四单元楼。估摸着连泡杯茶的时间也不够,派出所外就隐隐约约传来刘维的叫骂声。对此,张明扬并无太多表示,只是一味喝着自己保温杯里的水。
小墨走了过来,当问到“他真的是凶手”时,张明扬停住了,站了起来,但只是走到一旁的饮水机边,倒满了一杯开水。
“你觉得呢?”张明扬最终也只是这一句话。
“我觉得……他不是。”
“不……证据基本已经确凿了,你不可能不相信,你在意气用事,对吗?”他走了过来,瘦高的身影在灯光的映衬下令人有种说不出的感受--那像是恐怖。
“小墨,你得记住,感性并不能决定什么。你的想法……包括你的话,在目前为止都是与我的思想背道而驰的。”
“那你那你要怎么办?万一他真不是凶手呢?”
张明扬那一刻也愣住了,把手拿着保温杯背在背后,摘掉了兜帽,同时左脚便迈了出去。
几分钟的协商之后,双方最后定下“协议”:反正张明扬他们的票是在明天早上六点,那就截止到早上五点,他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如果过了五点没找到,那警局上头就来人把那汉子带走。
“现在……快要十点多了,小墨你先去睡吧,我在这待会儿。”
“拜托,哥们儿!你午饭晚饭都没吃,早饭也就吃了片面包!你不能再胡闹了!”
“一片面包足够了,你说那么多干啥,去睡觉!”
说罢,张明扬便脱下外套,将其团成一团,放在铁长椅上,横起身子,枕着衣服躺了下去。
接着把两只手放在胸口,指尖相触,掌心放空,两手指尖靠在鼻尖上,于是就开始发呆。小墨也知道,这是他的逐客令,她也很知趣地打算去睡一觉。
5月2日.多云.红风市.红风市白桦派出所.3:14.星期六
虽然名义上说是凌晨,但在红风市依旧是夜里,,即便远处东方一抹隐隐约约有鱼肚白,但仍旧改变不了大地昏暗的事实。
整个小区谁都入了梦,除了被审讯的刘维,就是审讯的审讯员,至于刘维是否真的是凶手,我在这里卖个关子。我们就先说说张明扬,他夜里可真是没怎么歇着,找了辆夜班出租车,几乎把小区方圆百里的便利店都跑遍了,买了三瓶咖啡,两盒口香糖。待到这时,他已嚼完半盒口香糖,喝完两瓶咖啡,精神依旧是很好--脑力工作者们似乎都不怎么需要睡眠。
他那黑眼圈依旧是那样,待到又过了四分之一个钟头,他终于坐了起来,迈开瘦长但不瘦弱的双腿,径直走到闭目养神的吴警官面前,并给了他一耳光。
这个耳光可不轻,把那警官的睡意打了个一干二净,他站了起来,不管什么音量,就骂道:“干什么小子?袭警啊?”
“严谨来讲你现在不算执行公务,那就代表我不算袭警,所以现在我攻击你只能算是打架斗殴。”
“那你叫我起来是为了什么?给我普及法律常识吗?”
“我是为了告诉你,您抓错人了。”
“那……凶手是谁?”
“不要急躁。去把小墨和大家都叫起来。”
不大会儿,人便齐了。
“凶手,不是刘维!把他放开!”
这句话突然就给了刘维力量,让他得以甩开旁边警察的“围堵”,显得有些理直气壮了。
“说真的,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派出所的警察脑子在想什么。因为他们但凡开着那辆会冒红蓝光的小汽车去周围的便利店和超市去看看,他们都不会去抓这位可怜的‘壮士’。”张明扬的话依旧是那么不中听,甚至令人反感,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那么真实,也是那么风趣。
“是的,我坐出租车逛了基本整个红风市的超市和便利店,最终在‘托马托’便利店的监控看到了刘维先生的身影,而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左右,这一点就足以击碎他的罪名。当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要舍近求远,可能他脑子有病。”
“我敢说,任何一个派出所都不会像这个派出所一样不负责,当然这和底层警员没关系,我说的是那个高层警官吴某!”
“好了我们转过话题,凶手到底是谁呢?是王小姐吗?二单元电梯监控画面中出现王小姐是在十点,但是各位注意,她的鞋的尺寸与案发现场的尺寸不能说是不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干!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凶手鞋的尺寸的,该不会到现在还有人不知道成年人身高大约是脚长的七倍吧。”
“那么接下来肯定有人问‘那凶手到底是谁呢?’问得好,凶手是谁呢?答案是钱风。”
“虽然他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大家要知道一个化学常识:防冻伤剂是可以擦去发票墨水的!”
“首先了解一下发票的工作原理:发票用纸是感热纸,在上面涂上黑色药物和发色剂,通过加热让发色剂融化,让黑字浮现。”
“发色剂里含酸性物质,而防冻伤剂里的氨正好就可以抵消酸性物质!”
“有人肯定又问,‘那一瓶防冻伤剂可以证明什么吗?’当然可以!这儿和金海市不一样啊,这儿是南方啊!还是沿海,冬天阴冷是阴冷,但是我敢下包票,只要自己不作死,绝不会被冻伤,更何况钱先生也没在冰激凌店或冷藏库等会接触干冰的工作,所以他闲着没事儿带防冻伤剂干什么?再说那瓶防冻伤剂的制造日期是上周的。”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说一下他的犯案过程,先是把受害者带到工地,然后在那里杀死受害人,之后把尸体放进车辆的后备箱,运送到小区门口,之后自己下车,进入小区,去环卫站里换上环卫工人的衣服,之后骑着三轮车离开小区,将尸体放进三轮车,运进小区,送到尸体发现地,制造案发现场,之后回到环卫站,换掉衣服,把三轮车扔到草丛边,回到家里,拿出那张发票,因为发票日期那一栏用的是电子书写格式,所以他只需要将‘八’下面的一竖擦掉,就变成了‘九’,同时也结束了他的犯罪。”
话音刚落,几个警察就冲出了派出所,把钱风带了回来,虽然张明扬没有说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但他还是对其供认不讳,仿佛已经释然。最后他说出了动机,他的父亲曾经就是因为死者的诬陷被解雇,再加上重重的打击,他的父亲最终跳了湖,而死者也理所当然地当上了车间主任,这看来就是张明扬说的“不正当手段”了吧。听钱风说,他当时只是在漫无目的地开车寻找客人,无意中死者就醉醺醺地上了他的车,最初钱风并没有想闹出人命,只是打算把他带到个没人地方痛打一顿,但是无奈车上死者一直不断出言侮辱钱风的父亲,这才动了杀心。
钱风被押上警车时,鱼肚白已经照亮了整片天空,张明扬和陈小墨在吴警官的目送下也上了高铁,看似是很和谐的场面。
车窗外,那位糊涂的警官依旧在对着他们摆手告别。
“你是怎么知道防冻伤剂可以擦掉发票墨水的?我记得你好像没用过防冻伤剂吧。”
“嗐!谁说没用过就不能知道了?小时候看《名侦探柯南》有一集提到过,我当时还记了笔记,这我还能忘?”张明扬还是那副露出小虎牙微微一笑的表情。
“等等!我好像忘了件事!”
“啥事?”
“我买的东西都落在小区了!”
“先说好,我不认识她,各位,我一点儿都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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