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努力想让光芒透过阴霾照向人间,奈何浓厚的乌云越来越集中,它也无能为力。
气象台再次发布强对流天气警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眼看着即将要暴雨如注。
江音学院的期末汇报演出彩排只能在呼啸的狂风中暂时停止,趁着暴雨还没到来先把搭在舞台架子上的灯光铺上塑料袋,当然也不能忘了给LED大屏套上雨衣。
这如同一种魔咒,每年江音学院的下半学期期末汇报演出总会赶上下雨天,而且情况一年比一年糟糕,不光是学生,连老师们都怨声载道,为何期末汇报演出就不能和音乐节融合在一起呢?
奈何这是学校的安排,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只能选择服从。
刘欣欣一个人蜷在后台浑身发抖,她一直害怕雷雨天,每逢夏季遇到这样的恶劣天气时她都会历经一番痛苦的折磨。
密集的闪电与此起彼伏的雷鸣都像尖利的长矛在不停地穿刺她的心理防线,后台空无一人,她紧捂着自己的耳朵,躲在墙角不敢乱动。
“欣欣,欣欣!”
黄雅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总会在刘欣欣最需要保护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欣欣!欣欣!是我,雅雯!”
黄雅雯跑到她身边,见她还穿着单薄的演出服,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她立刻脱下衬衣披在刘欣欣身上。
刘欣欣双目无神、浑身打颤,深知她害怕雷雨天的黄雅雯立刻抱住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啊欣欣,我在呢。”
风雨渐大,整个城市被雨幕笼罩,尽管正值傍晚时分,但天空却暗如夜昼,只有一道道并排的闪电形成数以千计的光柱不断照亮天空,宛如一幅末日到来的恐怖景象。
没有带伞的人们在公交车站的遮雨棚下已等待许久,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不耐烦的人只能将外衣脱下披在头上往家跑去。
刘沁一袭黑衣,将一束洁白的康乃馨放在墓碑前,透明雨伞凝聚的水珠汇聚成瀑布滴落而下。
这是个没有遗像的墓碑,只有孤独的几个红字:爱妻陈凤之墓。
陈凤是刘沁的母亲,在她很小时便离家出走,从此人间蒸发,直到她11岁那年,父亲才告诉她母亲已经过世。
原生的家庭环境与从小耳濡目染的一些经历让刘沁看起来甜美稚嫩的脸庞背后实则拥有一颗成熟稳重的心。
她从不认为自己与母亲已经天人永隔,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母亲还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这么多年她从未停下寻找母亲下落的执念,奈何她的身份还是个学生,多年过去仍旧无线索可循。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虽然她心里千万个不愿接受母亲离世这件事是现实,但她还是会在每年的今天来看望母亲。
东象山公墓承载着在世者对已故人的思念,然而附近的燕居公寓在极端天气下却俨然化身恐怖片中的鬼屋。
304号房不再有人间的生气,这间刚送走一条生命的屋子现在只有警察才会来光顾。
现场保护完好,尸体固定线还原死者死后的状态,墙上喷溅的血迹仿佛还能让人推演出死者曾经历过的惨绝人寰的画面。
习语彤、王飞宏与唐梦阳三人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尸体固定线与现场所展示出的痕迹,心中各有各的想法。
对死者何洪兵的社会关系调查已经查明,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他的手机通讯录里保存的电话除自己的合法妻子之外全都是在歌厅、发廊或者酒店的妓·女电话,当然也包括这些涉黄会所的联系电话;除此之外,这人的手机短信里也有无数条催债短信,全部充斥着粗俗之语,看来他除到处沾花惹草之外还债台如山。
死者的最后一条通话记录发生在案发前两个小时,通话对象是他的妻子李芳艳,通话时间长达半个小时,目前警方已经联系到李芳艳,正在局里接受调查。
因为现场发现的一把带血菜刀上和死者胸口的水果刀上都提取到李芳艳的指纹,所以她的嫌疑相当大。
除此之外,警方在李芳艳的手机便签里看到很多她对这个渣男的控诉,言语尽显狠毒。
“弑夫案啊。”唐梦阳在心里默认了这个结果,他在心里想着自己如果是个女人,摊上这么个老公也难免会被逼到这一步。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习语彤脱口而出。
“怎么说?”两位男警察异口同声道。
在习语彤看来,尽管现场确实是一副仇杀的景象,包括后面切割生殖器的作案方式也符合对背叛者的报复犯罪心理,但是有几个重要的细节还需要反复推敲。
第一,凶手身上那些和案发时间基本匹配的击打伤是怎么留下的?通过对整个房间的搜索,这里并没发现击打死者所用的工具,如果说凶手就是那个在死者身上留下击打伤的人并且将击打工具带出现场,那他(她)为什么不将留下指纹的菜刀和插在死者心脏处的水果刀一并带走呢?
第二,凶手在菜刀与水果刀上都留下指纹,可是现场却没有留下凶手的脚印和其他痕迹,如果说凶手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到达案发现场时还记着会带着不会让人留下痕迹的物品,那他(她)又如何会犯下在凶器上留下自己指纹的失误呢?
第三,李芳艳身材瘦弱娇小,和死者算不上魁梧但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现场如此凌乱,至少可以判断凶手与死者发生过冲突,但她身上没有任何痕迹。
那么李芳艳到底是不是真的凶手?还是说凶手另有其人呢?
雨声依旧,但雷声终于渐行渐远,还躲在后台的黄雅雯与刘欣欣终于可以回宿舍了。
黄雅雯没有第一时间把她接回宿舍,她担心她出去会害怕,因为之前一直在电闪雷鸣,不如等雷声小一些后再回去。
回宿舍的路上,黄雅雯一直紧紧地搂着她的肩,雨伞也侧向她,自己的左肩被瓢泼大雨淋得湿透。
“室长回来啦?”黄雅雯无暇顾及室友的话,因为一直搂着刘欣欣的缘故,伞都没来得及收,“哟?欣欣怎么了这是?”
“快快快搭把手,小丽,帮我把伞收一下,湘湘帮我搀下人。”
室友们共同协助把已经有些意识迷糊的刘欣欣放到黄雅雯床上,黄雅雯帮她把空调被盖在身上,再把鞋脱下,把被子盖过她的脚。
“不脱袜子么?”小丽问道。
“没事,欣欣不喜欢脱袜子睡觉。”
黄雅雯试过她的体温正常后终于长舒一口气,此时她已沉沉睡去,黄雅雯终于可以擦擦自己满头的汗,坐在旁边休息喘气。
“室长,她这是怎么了?”湘湘坐到黄雅雯身边,看着刘欣欣苍白的脸色,疑惑地问道。
她之所以这么害怕雷雨天气还是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系。
事情还要从十一年前的一个雷雨天说起。
刘欣欣的父亲刘昌权本是生意人,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染上毒瘾,没事就躲在家后院的仓库里吸食毒品,整个人的气色每况愈下,情绪变得阴晴不定,生意一落千丈。
本是家庭主妇的刘欣欣母亲周丽萍发现刘昌权的不对劲,在一次他借口出去办事的时候跟上他,却意外发现他竟躲在仓库里吸食毒品,她立刻上前制止,没想到已噬毒成瘾的他竟然发狂似的殴打周丽萍。
当天非常炎热,不过夏天本就多雷雨,一时间天气风云突变,蓝色的天空被乌云霸占,狂风呼啸,雷电骤起。
在外面和小伙伴玩耍的刘欣欣顶着强风狂奔回家,还好赶在暴雨降下前回来了,可自己在包里摸半天也没摸到钥匙,看来这丢三落四的这个毛病还是没改。
按半天门铃都没人来开门,眼看已经有雨滴落下,她有些着急。
“爸!妈!”
门铃都快被摁坏了,声音也都喊到嘶哑,却依旧没人来开门。
奇怪,爸妈难道都不在家?
她下意识地往后院跑去,仓库的门大开着,借着东南风,她似乎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暴雨如大坝泄洪般倾泻而下,闪电在阴暗的空中排列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光柱,雷声你方唱罢我登场般滚滚而来,在这昏黄的世界演奏出一曲混沌的交响曲。
仓库前的雨棚被雨水打出噼里啪啦的高强度节奏音,一道刺眼的闪电照亮刘沁那目瞪口呆的面庞。
母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鲜血从她的头上渗出,而父亲则依靠在仓库壁上喘着粗气,手里还拿着沾着血迹的斧头……
交响曲终有奏完的那一刻,这场雷电演奏的混沌交响乐也奏完一章,太阳重新登场,蓝天反映着只有夏季天空才有的清澈与澄亮。
刘欣欣的眼泪却像之前那场暴雨一样决堤,妈妈不再起伏的胸膛告诉她母女俩已经彻底天人永隔。
刘昌权扶着墙直立起身体,手上的斧头随便一扔,从包里掏出卫生纸来擦掉蹭到手上的血,揉成团一丢,正好丢到刘欣欣的脚下。
看着那被血浸湿的纸团,已经哭到失声的她抬起头,与刘昌权四目相对。
种种迹象表明害死母亲的人就是刘昌权,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轮廓,就像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而这一走,他如人间蒸发般再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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