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是一个阳光璀璨的日子,莺歌燕舞,鸟语花香,连晦暗的小巷都突然有了生气。
这好像是充满希望与憧憬的日子,可是不远处的警笛声是那么的刺耳,划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一个阴暗潮湿的巷子里停着一辆满身雪白的刻有“公安”的轿车,仿佛黑暗里的一束光,多么闪耀。
“你们等一会儿好吗?”
一个很瘦弱的男人微微弓着背,似是为了表示恭敬。
他看起来如此的孱弱,身旁高大威武的警察更是衬托出他的渺小。
而就是如此枯廋如材的人,几天前杀了一家人,唯独留下个小孩。
世人不懂他为何留下这孩子,有的以为那是他仅剩的良知,有的以为只是他没发现那孩子罢了,真相如何,其实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只是图一时感慨,一时唏嘘。
男人颤抖的双手握着一把早已生锈的钥匙,他止不住的微颤着,转了好几次才打开。
一丝暗淡的光线透过门隙探伸进屋内,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抬起头,她动了动,走向门口。
“爸爸,你回来了。”
借着光,可以看清那是一个约摸十岁的小女孩,一身漂亮的蓝色纱裙,像是刚买的,她披着头发,两只眼睛很美,像宝石那般美好。
男人急忙小跑过去将她推进屋里,关上了门。
“这样没事吗老大?”
“他,走不掉了。”两个身材魁梧的警察倚在车门旁,紧紧地盯着门。
“爸爸,外面有客人。”
“啊,对,那是爸爸的朋友,爸爸呢,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爸爸得和他们一起去探讨工作啦,所以,糖糖可以在家等等爸爸吗?”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像是能看穿一切,圆圆的小脸蛋有一点婴儿肥,两边镶嵌着浅浅的梨窝,玲珑可爱。
男人咬咬牙,轻轻抚摸着她,眼里尽是不舍。
“爸爸晚上回来……要是爸爸太晚没回来,你就乖乖睡觉,好吗?”
小女孩眨了眨眼,偏头瞥了眼桌上的座机电话,沉默了一会儿。
“爸爸会打电话给我吗?”
“……会。”
小女孩甜甜的笑了,两个梨窝浅浅的,很动人。
男人最后抱了抱小女孩,紧紧地,不愿撒手,那一刻,他后悔了……
男人站起来,从裤兜里摸出一颗糖,薄荷味。
小女孩微微张嘴,眼睛闪烁着光芒,平添一份童真。
“是薄薄糖!”
小女孩高兴地拿过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眨巴着黑黝黝的双眼观察着,眼底抹上笑意,多么简单的一份快乐啊。
忽然,另一边传来轻轻地叩门声,时间到了。
“糖糖,爸爸得走了,以后爸爸赚很多很多钱,都拿来给你买薄薄糖,好吗?”
“嗯!”
男人起身,揉了揉她的发顶,眼里饱含着怜爱与难舍。
男人一步一步走向门口,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宛若缠上了铁脚链,每迈开一次脚,都带着悔恨,直到走出家的出口,又转而走进深渊的入口。
小女孩把薄荷糖紧紧握住,她的眼睛暗了暗,像是父女感应,她的眼眶开始泛红,但是没有哭泣。
爸爸,没有朋友的。
警车载着男人扬长而去,待尘埃落定,又是一片寂静。
阳光变得忽明忽暗,鸟儿离开树梢,四处乱飞。
今天,好像也不太美好。
-
警局。
“杀人意图。”
“因为……害怕。”
两个警官对视一眼,有些想不通。
“害怕你还杀人?你是存在心里变态吗?”
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变态吗?
“判刑吧,我就是故意的。”
其中一个警官轻轻敲着桌面,抬眼看他,像是回忆着什么。
“放心吧,鉴于你勇于自首,会从轻处理的。”
男人眼里没有波澜,就像一个植物人,没有任何表情,他沙哑着嗓子:“我不是一个负责的爸爸。”
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亦或者,他就是喃喃自语。
两个审问的警察起身离开,其中一个转过头,“你是个好父亲。”
男人愣了愣,艰难地抬起头,他的眼白已经有些泛黄,明明只有三十五岁,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脸上还有未愈合的伤疤,眼里流露出一丝光芒,只一瞬,便熄灭了。
“但你也是个杀人犯。”
警察关门离去,审问室变得有些黑暗,男人头顶淡淡的灯光洒下,他低垂着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如果不看他狠狠拽紧的双手。
-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天色逐渐暗沉,仿佛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缓缓将这个世界吞没。
小女孩的手心渗出了汗水,男人没有回来,屋里只有昏黄的蜡烛随风摇曳着,灯芯已经快要燃尽,电话也依旧安静。
小女孩伸开手,注视着这颗糖,小小的,多么可爱。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糖纸,一小粒圆润的糖果映入眼帘,小女孩捏住它,对着烛火左瞧右瞧,突然笑了。
她把薄荷糖塞进嘴里,慢慢化开,甜甜的,夹杂着丝丝清凉,小女孩抿着嘴,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很喜欢。
小女孩趴在桌上,浅浅的睡去。
灯芯燃尽,世界重归黑暗。
-
“爸爸,你快躲起来,我要开始数数了……二十,十九……三,二,一,爸爸我来找你了!”
小女孩穿着美丽的蓝色纱裙,一蹦一跳的四处寻找着,她脸上洋溢着笑容,像一只花精灵,那么如梦似幻。
找了半天,小女孩也没看见男人,她的笑容渐渐消失,开始带着哭腔呼喊,可回应她的不过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声。
突然,脚下的地开始剧烈摇动,小女孩摔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向外冒出丝丝鲜血,她哭着,喊着,脸蛋花了,裙子破了。
她被一双无形的手拉入了深渊……
爸爸,这里好黑,我害怕……
-
小女孩是被人叫醒的。
她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眼里有几道血丝,这是做了多可怕的梦呢……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小女孩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和蔼可亲的女人。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来接你去一个地方。”
“爸爸也在吗?”女孩的眼睛亮了亮。
“……在呢。”
“好耶!那我现在就去吧,漂亮阿姨。”
小女孩儿坐在车上,东摸摸,西瞧瞧,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你在找什么,宝贝?”女人微笑地看着她。
小女孩儿闻言收了手,不停地摩挲着裙角,脸蛋红扑扑的像个苹果,很是惹人怜爱。
她抬起头,腼腆地回答道:“我……没坐过车……”
女人一听,心中一恸,多好一孩子,怎么会遭遇这些呢?
女人凑近她,温柔地说道:“那以后,漂亮阿姨经常带你坐,好吗?”
“那……也带上爸爸吗?”
女人一愣,这小姑娘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当然。”
“耶,谢谢漂亮阿姨,漂亮阿姨是好人。”小女孩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如画,微弯如月。
她是那般的让人憧憬。
她的笑,令人如沐春风。
她的眼,宛若星辰大海。
这是羌悔一生中最温柔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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