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骨嶙峋的老吴是个赌棍,而且逢赌必输,不过赌品极好,就是输光了也不见恼羞成怒,更不会赖账,因此着街坊邻居的喜爱,而且人如其名,吴来钱,对旁人是来钱,对自个就是无来钱。
不过吴来钱也有自己的原则,从不欠债,输完即止,只与熟人相赌,用他的话说,反正是输,肥水不流外人田,输给邻里还能得些笑脸,一时无钱的时候闻着饭香去寻食也不会得白眼,抽根烟喝口小酒也是常事,不过吴来钱自得的地方却越来越让秦乐羞恼,小时候屁颠屁颠的跟着去,饭香肉嫩,觉得是一桩美事,但人渐大,从课堂里知道礼义廉耻,就羞于为伍,宁愿饿一顿也不愿意再去。吴来钱不去管,倒是招了邻里的怨言,埋怨秦乐见生,秦乐细想,虽然饭量早已超过常人,确无因蹭饭遇过白眼,心下惭愧,只得照旧。但总是难以自在,发狠读书,就想着远走高飞,但老家伙仿佛看穿,偷偷改了秦乐的志愿,改成同城的一所综合大学,虽然也是重点大学,但属于中游,以秦乐的成绩,自然是一投一个准,都不用等成绩和录取通知书下来,估分就知道结果板上钉钉。
秦乐闹了,老家伙只是皱起满脸的皱纹笑,伸出干巴巴的五指,说秦乐不要想逃离自己的五指山,他还有养老的义务。屁养老的义务!秦乐清楚的记得很小的时候就问他为什么姓吴,自己为什么姓秦,想象着自己的母亲是不是姓秦,和吴来钱之间有什么生死恋。但吴来钱当时就让这种幻想破灭了,他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是吴来钱捡来的,秦姓也是乱取的,反正和吴姓不同就可以,这样可以时时提醒秦乐不要以为老家伙对他有什么义务!现在长大了,老家伙反倒恬不知耻的提养老义务了,但秦乐也就这么想想了,说真的丢了这个老家伙,他也于心不忍,反正大学虽然同城,但是这里是城市西头,大学在城市东头,坐车都要两个小时,听说本科生所在的新校区还要更远,住校避免不了,大不了一两周回去看看老家伙,至于是什么大学,秦乐根本不在意,他甚至都没有去认真看老家伙给自己篡改了什么专业,反正录取通知书下来就可以知道,在这上面,他是继承了老家伙逍遥自在,没心没肺的风格。
录取通知书很快下来了,是经管学院的经济与金融专业,秦乐莫名其妙,去问老家伙,老家伙突然眼睛一瞪,卡壳了,似乎也对这样的专业莫名其妙,随即一拍大腿,恬然笑着,“涂丫似乎就是这个专业,凑一起不挺好?”
秦乐怎么看不出老家伙的幸灾乐祸,却也知道木已成舟,心里这么想,但秦乐却不准备就这么算了,提出盘算已久的事情,“开学前我想去旅游。”异地大学没指望了,秦乐也就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去见见世面,吴来钱似乎真的有歉意了,摸摸索索掏出一张卡,“知道不开学你是不会回来了,这还有一个多月,卡里有五千多块,你拿去。”
“你呢?”秦乐有点感动了,他识得这张卡,这是吴来钱唯一一张银行卡,是老家伙的全部家当。
吴来钱背着手走出去,丢下一句话,“有这些街坊邻里,我饿不死。”
秦乐释然了,吴来钱说的没错,但临走还是偷偷取出两千块钱丢在老家伙的枕头下面,老家伙手里不能有现钱,保证几天输干净,但无所谓了,当给街坊邻居提前垫付伙食费了,秦乐只图心安。
秦乐在报名前一天回来了,去了青海、西藏,晒了一身小麦色,当晚被涂叔拉去吃饭,也就是涂丫的老爸,知道秦乐和自己的女儿将要上同一所大学,更巧合的是一个专业,有让秦乐帮忙照顾之意,秦乐瞠目无语。涂丫长得清秀,却早就是街坊邻里眼里的小大人,老早就替自己拿主意了,极有主见的一主。秦乐从小没人管,小时候吴来钱当他是玩具,长大了被当成玩伴,落下一堆的乡下病。吃饭吧唧嘴,拿筷子圈着中指,走路低头含胸都是被涂丫稚嫩的童音纠正过来的,导致秦乐见到涂丫的第一反应就是站如松、坐如钟。但后来渐渐大了,懂得男女之别,两人被邻里取笑几回,涂丫见到秦乐就躲着走。
涂叔似乎也觉得荒谬,尴尬一笑,低声说出真话,“就是让你帮我看着,涂丫怎么也是一女孩……”说到这见秦乐还是发愣,宽厚的巴掌一下拍到秦乐肩膀上,“以后你就是爷们了,照顾女人是天职!”
秦乐挠头,自己早就是爷们了,至于照顾女人,涂丫又不是自己的女人,吴来钱只在一旁贱笑,咂的小酒吱吱响,还好涂丫不在,提前一天去报到,否则准会一眼瞪过去。
秦乐一早起床,收拾行李去车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上了车才想起来,推着司机停车,飞奔回去,但走到门前却迟疑了,脸庞发热,但终究鼓起勇气,走过去踢了一脚藤椅,“我忘了拿……学费了。”说完脸就火辣辣的烫,他依旧记得吴来钱对自己没有什么义务,但这却是吴来钱主动承诺过的,第一个学年的学费。
老吴双眼睁开一条缝,带着不解,“那你去取啊。”
秦乐就想找个地缝去钻,但更气愤老家伙装糊涂,“你还没给我。”
“怎么没给!怎么没给!”老家伙脸庞一下平添满脸的皱褶,仿佛遭受了多大的冤屈,就差跳脚,“你说,那张银行卡我是不是亲自给你了……”说到这突然瞠目,恍然的神情,“你这个败家子!你不会出去一次全都花光了吧!”
秦乐看着老家伙表演,算是明白了,拿着自己的学费让自己去旅游!偏是无法反驳,知道又被老家伙玩了,但秦乐懒得和他计较,甩门而出,家里条件够申请助学贷款了,活人还会被尿憋死?但一想到可能遭受的歧视眼光就一阵郁闷,火就焖在心里,但没想到火会越烧旺,一早去,到晚也没有拿到宿舍钥匙,全因申请助学贷款的繁琐,不交钱就无法入学,自然宿舍也没分配,挣扎了半天去地下室的招待所,却早已被新生家长们弄得人满为患,吴伦索性衣服一垫睡在湖边的草坪上数星星。
秦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一大早就被背面山坡的吼叫英语吵醒,走到学校南门的长街去寻食,再围着学校外围转了一圈,学校的各职能部门才运作起来。贷款申请还在办,但终于能入学,抽到一个四人的小宿舍,宿舍里没人,将随身行李往空余出来的床铺一丢,就去熟悉校园环境。再回到新生招待处,瞄了一眼经管院那边,就见到涂丫和其他同院的师兄师姐在招待新生,那股游刃有余的镇定劲,任是谁也看不出那就是一报到没两天的新生,秦乐头一偏,当没看见,挤过人墙直奔图书馆,这就是同城大学的好处,那些异地生还在四处奔忙的时候,秦乐只需要一块远离喧嚣的净土。
上大学对秦乐来说,最直接的梦想就是坐在图书馆晒着暖暖的太阳看书那种感觉,新鲜感和陶醉感盖过了饥饿,直到图书馆关门秦乐才出来,两顿并一顿,去南门吃了一碗盖浇饭就往宿舍走。这次回来足够热闹了,楼道里满是新鲜好奇的目光,秦乐宿舍三人也早已聚齐,互相介绍,秦乐排行老二,老大是秦乐的下铺,郑群,一个刚到一米七的家伙,但是足够扎实,有体操运动员那种开肩,结结实实的就像一个小牛犊,两道又粗又短的卧蚕眉;老三是吴文博,脸有型,算是帅哥一类的,头发黝黑闪亮,让人怀疑是染过的,但只是怀疑,因为发型足够难看,有足够的理由捶死发型师,为了证明头发纯天然,最后不得不交代说是离家的时候老爸用推子理的;老四是刘浩,最小却最高,有一米八六,他的所有行李就一身汗臭的篮球衣,不是够潇洒,而是他也是上的同城大学,与秦乐不同的是他家离学校就是分分钟的步行距离。
刘浩认识完人就回家洗澡,估计是不回来了,郑群五大三粗的却有洁癖,找出自带的床单被套,学校提供的床单床单早早被泡在洗衣粉里,外加威露士消毒液。吴文博挨个问郑群和秦乐睡觉会不会打鼾,说他有一邻居,好好的一人,上了大学四年出来就成了神经衰弱,据说就是因为宿舍有人睡觉打鼾。吴文博是幸运的,但又是不幸的,宿舍没人打鼾,但是对门却有人打鼾,还贼响,左邻右舍一齐共振。但他最终又是幸运的,那家伙通过考试调剂到了化学系,走了!众人欢庆之余秦乐却接到涂叔的电话,吴来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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