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不知道是好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

卫斯理固然痛苦，但此刻的他还不足以强大到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周书言，也只有这边的周克能够做到，而周书言又是谁的儿子，怎能不了解周克的行事风格，到底是知根知底，他和李芜然尽可能的住在闹市，按照周克断定，他们一定会躲在不起眼的无人之境。

经过了五年，尚不知到周克是否已经放弃“追踪”，但是母子二人已经养成事事留个心眼的习惯，如果听到了一丁点疑似和端倪，一定会改变行踪。

卫斯理暑假期间多亏温诗雅和毛毛他们陪在身边，“你们走开呀，跟周书言有关系的人统统滚！”也许他只能用这种驱逐的方式，把那个不辞而别的人也试图忘记，只有心生恨意才能让他清醒，“不要气馁嘛，我觉得未来还是有可能相见的啊。”温诗雅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是像泡在水里的馒头，浮起来只有增加它的索然无味，连她自己都不想吃。

“自己说出的话都没底气，还好意思糊我，当我三岁小孩子？周书言也是，你们都是一伙的，耍我！”每次醉成一滩烂泥的卫斯理就会哭，真的如他所说的“三岁小孩。”所以就算他喊多少次叫朋友们滚蛋，也不会有人计较，谁会跟三岁小孩计较。

“看着心疼，每次都这样。回家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温诗雅说。大家伙谁也没辙，只能陪着，也只能任他骂任他哭。

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口，而时间在卫斯理这边并没有发挥其功效，反而让他日日夜夜更加思念，憎恨，陷入更深的黑洞之中，周书言便是这个黑洞，温诗雅把萤火全部都赶跑了，省得他触景生情，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谁知道这个黑洞是无法填平的。

卫家在北京购置学区房，卫斯理去了北京，毕业后留了下来。“儿子，虽然你不肯进家族企业，但是好在你去的是九叔那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九叔是你爸的老战友了，因为这样他才同意的。你要好好干，多给你爸长脸。”“妈，您放心，我会努力的。”“我跟你爸知道，你这么懂事，我们二老都没操过心。不过我们不希望你这么辛苦，一边工作还一边考研，还是专心做一件事情轻松一点嘛。”“妈，我本来就有自己的计划了，你就甭操心了。”

温诗雅知道卫斯理一刻都不能让自己闲下来，最好自己变成齿轮或者永动机，似乎要把自己搞停机。除了医院的工作就是埋头考研，每天的生活除了家里就是医院。本来温诗雅预备今年出国的，看到他这个样子，愣是把出国的事耽搁下来，跟家里的解释是，如今中国不管是科技，还是学术都在不断进步，话虽这么说，家人依旧认为出去可以开阔眼界，多走走多看看，才能知道祖国多好。“爸妈，我知道祖国有多好，再说我还年轻，推迟一两年也没事儿。你们就放手就好，我从小到大除了调皮一点，哪里给你们丢过面子对不？”

一席话里满是她的踌躇满志，当然也专挑好听的说，就算是她接的案子再狗头也能扭转乾坤。不过，当初卫斯理说温诗雅不当心理医生可是浪费了，“我没有成为心理医生，但

是我身为一名律政佳人还是离不开心理学的。”温诗雅跟卫斯理聊着各自的人生和专业。话题里是不能出现某个人的名字的，大家对这点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而每次独自回到西单的家中，卫斯理总是没日没夜的失眠，以至于需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

时间没有埋掉一切，没有治愈任何一方，“或许没有治愈的只是我自己而已。”卫斯理任由自己的情绪滴入深海里，在这个安静的私人诊所里，对面坐着鹿医生，实际上心理医生的作用就是不断地逼问你，逼到你可以选择接纳自己，接受既定的事实为止。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落叶，秋雨，若隐若现的寒意袭来，他走在大学校园的网球场外，看着偌大的球场，想起他和周书言因为1和0的问题，也是在操场上被围追堵截。有男生跑过来，笑得同秋天的枫叶，金灿灿的明亮色。“周书言，是你吗？”时光仿佛停止，一时间不知道又掉进了哪一个世界里，男孩跟走过来和女友说话，才又惊醒过来，“原来是幻觉。”方才的心理咨询费立刻被浪费了。

药效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温诗雅固执得阻止他加大药量。

“卫斯理！！”是温诗雅在身后喊她，“今天九叔打电话说家里来客人，想让我们一起去聚会，就在家里，说因为家里就他一个人怕冷清了，所以叫我们热闹热闹。”一口回绝，“我不去。”“九叔都拜托我们了，你都五年没有正常的接触新人了，古猿人都没你这么宅的，就当换换心情嘛，又不是让你去接炸单。好了，就这么定了。”一骨碌把话说完就想落跑，温诗雅很大力的拍了卫斯理的肩膀，“没得商量。”

“那你还多此一举？”对了，以后别叫我卫斯理，我都改名很久了。卫斯理的家庭说起来真的与众不同，十八岁以前跟父亲姓，十八岁之后跟母亲姓，家人以为这样很公平。温诗雅说，“你们家真的很奇葩！”“别给我妈听见，自毁形象。”

“好啦，我赶紧走了。”“又是约会吧。”“废话，要不我让我们家星星给你介绍一个？”“真的快别恶心我了，星星呢还。”“我们家派大星就是星星啊！”“滚。”雨瞬时下得有点刹不住，也只有跟温诗雅抬杠的时候能看到卫斯理笑几声。

周六如约而至，九叔特地让阿姨把楼上收拾出两间空房，吩咐完就在厨房跟温诗雅忙活起来了，虽为院长，但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做饭是他工作之外的娱乐节目，厨艺不差于阿姨。

“李女士跟书言来啦，九叔！！！”在屋外修剪花园的阿姨朝厨房报道，“快，我们出门迎接去！”温诗雅也放下手正再清洗的青菜，“九叔，阿姨说李女士和书言......”“哦，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温诗雅喉咙里反复发出丝丝的声音，紧张过度了。就好像被鱼刺卡住。为了确认她内心没有问出口的话，跟着九叔出去了。

眼前的少年一条松松垮垮的裤子，人字拖，头发如疯长的青苔湿哒哒的覆盖在头上，温诗雅联想到了一部电影《疯狂原始人》，女人和少年的行李分别是一个断了一根带子的牛津布包。看起来同救济站的流浪汉简直没两样。

然而，少年的脸，眼眸依旧轻易的让人幻觉只是假扮的演员。温诗雅还楞在那里，眼神无法从这个“流浪汉”身上移开。此时，卫斯理来了。“九叔我买了一些补品给您，您不是有客人吗，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见面礼好，就随意带了些。你看......！”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大包小包试图递给九叔检查检查。

话也被吞了，动作也被僵掉了。跟温诗雅一模一样的动作表情站在少年面前。

“李尔，诗雅，我给你们介绍今天的客人，先进屋。”

不过没有人回应，世界是静止的，总有人要打破。“你好，刚才听九叔说你叫李尔对吧，我是周书言。”拖鞋，蓬头垢面的男生，此刻要与他握手。这一刻对他来说好像隔了一万年之久。

喉咙也被鱼刺卡住了一般，真疼，可是不想做任何措施来消除这刺痛感。只是他差点流泪了，成为李尔之后第一次，又好似新生的婴儿取得了自己第一个幸运的名字。

他还记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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