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真好,马就是那个年代最先进的交通工具,跟汽车有得一拼,可是那个时候的汽车太稀罕了,乡下的路上难得见到的,在县城里能见到几辆车算是不错的,车里坐的都是达官显贵,冬虫暂时还没有这个资格。
在回家的路上,冬虫回想这短短几天,简直是走狗屎运了。冬虫心里偷着乐:如今形象也有了:骑着大马穿着军装。身份也有了:穿的是上慰军装。钱也有了:从文县长家里顺来的……
小爷我不说废话,就用事实说话,就这样往阿莲面前一站,再扔给阿莲一百块白晃晃咣咣响的银元,让阿莲当小管家专门管钱,不知道阿莲作何感想,是不是觉得冬虫的能力和潜力就是比夏草强?换作一般的女孩子,肯定会欣喜若狂,甚至会主动投怀送抱的……
浮想联翩的冬虫半个小时之内,就从响马镇公所赶回家了,也就十几里路程,冬虫感觉太爽了,这速度似乎就是乾坤大挪移。
正是黄昏时分,柳叶似的月芽儿在灰暗的夜空中冒泡了,犹如15瓦的灯泡发出嗳昧的光,忽然有流星掠过草棚的上空。
一路上心花怒放的冬虫,心里忽然被一闪而过的流星搅得乱糟糟的了。因为冬虫听山寨里的白胡子老爷爷议论过:流星坠落不是好兆头,就像扫把星似的是不吉祥的……
冬虫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会有什么倒霉的事情应验呢?
在惨淡的月光下,冬虫凭经验摸索着,用手拔开院门反面的插栓,然后把马拴在院子里,也顾不上给马备吃的草料,就去敲阿莲的房门……
院子里太寂静了,比传说中的冷宫还寂静,即使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到声音。冬虫千呼万唤要阿莲快快打开房门,却没有得到阿莲的任何回应……
太凄凉了,看来人气很重要,即使是豪宅,如果一个人独居也是很无趣的。何况是一个小丫头独居的草棚。
冬虫有些慌了,只好破门而入,好在房门并不结实,不是很费劲。
房间里黑灯瞎火的,冬虫摸索着点亮了一盏媒油灯。
冬虫发现阿莲和衣躺在木板床上,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直冒冷汗,呼吸不畅,人事不省。
冬虫伸出左手摸了摸阿莲的脑门,感觉烧的厉害,有点烫手……
阿莲这是怎么了?蒙圈了的冬虫,束手无策的冬虫,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夏草,如果有夏草在就好了,就不用自己操心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冬虫忽然想起了一个很老土的偏方:就是把毛巾在温热的水中浸泡几分钟,然后把湿润的热毛币敷在发高烧的病人的额头上。有一种说法好像叫做物理降温。冬虫照葫芦画瓢,把阿莲当作标本做了一次实验,还先用热毛巾给阿莲擦了擦汗。
冬虫凝视着阿莲吃剩的蛋炒饭和玉米苞子什么的,都发出馊味了,还招来了几只苍蝇……惨不忍睹!
也不知道阿莲这几天是如何挺过来的?冬虫有些后悔不该离家出走这么久,没有好好陪伴和守护生存能力还是那么弱的小阿莲,真是罪过!
冬虫猜想阿莲起码有几餐没有进食了,再拖下去,阿莲就有可能被烧坏了脑子,就有可能变成傻子了,变成傻子就不可爱了……后果很严重。
当务之急救人要紧,必须尽快作出决定果断采取措施。冬虫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枫叶庵的住持师太白茹霜。
冬虫是一个有心机做事有规划的人,换了一身衣服,随手抓起几块大洋,纵身胯上马背,径直往响马镇镇公所而去,一路上快马加鞭……
有权真好,冬虫吩咐手下两个值班的保安队员,举着火把,抬着滑竿(一种竹制品的小轿子),随他一起去枫叶庵迎请白师太给阿莲治病。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冬虫还向这两个队员承诺:日后有外块捞了,一定多分一份给他们,让他们先在心里记着这笔账。
因为白师太是一个小脚女人,遵从乡俗,以三寸金莲为美,几岁的时候就用裹脚布裹足,严格地限制了脚码。小脚女人走路太慢了,何况是走夜路,为了速度,只好准备用滑竿抬走。
冬虫也曾想过用马驮着白师太走,可是很少有乡下女人会骑马,觉得有些不合适,便放弃了这个方案。
冬虫一行三人来到枫叶庵的时候,已是傍晚十点钟以后了,庵门紧闭,只有一条大黑狗倦宿在门楼的角落里,嗷嗷狂叫着迎接他们。
生逢乱世,很多地方的治安情况令人堪忧,据不完全统计,最近三个月,东凉县仅抢劫案就有一百多件。老百姓都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不能不设防,说难听点,这大黑狗就是看门狗。说好听点,这大黑狗就是卫士。所以除了一贫如洗的人家,许多人家都养了狗,用作看家护院。
枫叶庵院外,有成片的果树,正是花季,桃花红杏花白……
果树旁边是菜地,足有一亩,各种时令蔬菜应有尽有。
由此看来,尼姑们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而且也要自食其力。
人挑软柿子捏,狗挑小个子辗,个子最小的冬虫被大黑狗辗得团团转,在果树林中东躲西藏。
被狗欺负的冬虫来气了,使出吃奶的劲头,释放洪荒之力,折了一枝又粗又长的桃枝反击,连连反击。
冬虫命令两个手下跟他学着点,每个人手里都挥舞着树枝,三个人形成包围圈,合力打狗,局势终于被扭转了,人占上风了,轮到狗被辗得团团转了。
大黑狗只有被挨打的份儿了,冬虫冲着两个手下说:都使劲给我抽,往死里抽,让这畜牲叫得更疯狂一些吧,更惨烈一些吧,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把它的主人请出来!
果然不出冬虫所料,紧闭的大门上有一个小窗口打开了,露出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冬虫赶紧上前,递进一张有县政府红戳的委任状,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本镇镇长助理,不是坏人。因为小妹得了重病命悬一线。久闻白师太大名,妙手回春,只好连夜赶来求助……
冬虫聚精会神地与尼姑隔着门对话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大黑狗偷袭了,在冬虫的小腿上狠狠地啃了一口,然后摇着尾巴跑远了。从来不肯吃亏的冬虫吃了一个哑巴亏,忍着剧痛哭笑不得,在狗的主人面前不好意思大声发泄的……
终于开门了,门口站着老中青三结合的三个尼姑,青一色藏青色长袍……
站在中间位置的是一个老尼姑,四十多岁的模样,云淡风轻似的淡定,小桥流水似的祥和,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想必就是住持师太白茹霜。
站在左边的一位,二十多岁的模样,面孔有点冷,眼神很空洞,想必就是吴凤琴。不知道为什么?冬虫竟然多看了她一眼:柳叶眉丹凤眼,高挑骨感,皮肤白得晃眼……冬虫心里不禁感叹:真是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金督军这混逑咋不珍惜呢?
站在右边的一位,一张稚嫩的娃娃脸,顶多十岁的样子,手里还拎着一盏灯笼,身上还系着个小围裙,看样子就是一个打杂的。庵里的人都唤她叫哑女,据说这个小女孩并非天生就是哑女,小时候只是不爱开口说话罢了,后来因为一桩冤案,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哭哑的,一段很悲凄的故事。
哑女八岁那年,因为莫名其妙地挺着一个大肚子,而且一天比一天大,失去童贞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罪大恶极,几乎就是死罪,族长把村里的成年男人都集中起来,让被绑在树下的哑女从中指认是谁造的孽,哑女除了哭还是哭,除了摆头还是摆头,一副不坦白交待不配合调查的样子,被激怒了的族长坚决要执行族规:把石头绑在这个才八岁的小女孩身上,然后沉塘。这里是少数民族混居的地方,不久前还是原始部落,族长就是土皇帝权力至高无上,还享用辖内少女的初夜权呢,好在到了民国时期被废除了。这个被沉塘的少女幸遇个大救星,被外出采药的白师太悄悄从水里捞起来,白师太有些想不通,才七八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怀孕呢?于是把了把哑女的脉确认不是怀孕症状,而是一种良性肿瘤,哑女连续几个月饮用由白师太调配的药汤,肚子渐渐消肿了,如今已恢复到正常状态了,一个非常无辜的小女孩……
白师太张罗着给冬虫小腿上的伤口消毒,然后用白纱布包扎,边包扎边问冬虫:小施主是不是很疼?
冬虫吱吱唔唔地:无妨。这狗太凶了,小的一时冲动打伤了您的狗,冒犯了,对不起了,请多多包涵……
冬虫边说边掏出两块大洋,请白师太一定要收下,说是看病的定金,或者算是打伤了狗的赔偿,顺便提示说:小爷如今混官场,不差钱……
白师太不咸不淡地说:小施主打伤了我的狗,我的狗也让你受了伤,算是扯平了,不用放在心上……但是白师太还是收下了两块大洋,交给吴凤琴保管,还吩咐吴凤琴在功德薄上记了一笔。
冬虫发现吴凤琴的字还真不赖,据说大殿墙上的山水画也都是她的杰作,据说吴凤琴在京城女子学校念过书,据说吴凤琴读书的费用还是吴佩服大帅资助的。
然后白师太吩咐哑女陪着吴凤琴在大殿里焚香诵经,还规定要念一百遍……
白师太用心良苦:诵经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平复痛失爱女的吴凤琴的情绪,据说吴凤琴自从失去爱女后总是彻夜失眠,白师太只好陪着她夜夜诵经。
因为与吴凤琴站得更近了,冬虫这回看得更仔细了:那若隐若现的乳峰,那似有似无的体香,那凄美的睫毛上还闪烁着泪光,吴凤琴虔诚地跪在大殿里金黄色的䈬团上,手里还捻着一串沉香佛珠,嘴里嘀嘀咕咕,看她诵经的样子,竟然让冬虫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吴凤琴念的什么经,但是冬虫发现吴凤琴诵经并不专业,好像是念着自家那本难念的经:我苦命的女儿金莲,你现在在哪里呢?知道妈妈在想你吗?都怪妈妈粗心大意没有呵护好你,妈妈有罪,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天天祈祷菩萨保佑你……
白师太根据冬虫描述的病人的症状,赶紧和哑女一起搜集了几味中草药装进布袋,然后催促一直盯着吴风琴看的冬虫说:施主,人命关天,赶紧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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