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

润玉和腾蛇回到天界后才得知，魔界卞城王将议和书呈与天帝太微，言明魔界退守忘川，永不再犯天界疆域。

镇守忘川的天兵也将被调回天界，也就意味着，战神要回来了。

她回来，腾蛇自然是最开心的；而原本该欣喜的润玉，此刻还沉溺于适才的悲痛。

每每想起幼时，润玉都会觉得全身冰冷。

那一片片龙鳞被他生母剐下的痛楚，一时间又涌了上来。

龙角被断了又长，一次一次，痛不欲生。

润玉一路失意地走向璇玑宫，他身旁的腾蛇见他如此，也不敢轻易离开他半步，至少在星羽回来前。

没过多久，星羽收到腾蛇的消息，先天兵一步赶回了九重天，她卸下了战甲，换上了那套润玉送她月白衣裙。

落星潭，润玉静坐在玉柳树下，平静地望着潭中坠星。腾蛇也只敢远远地守着，心知此时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星羽赶来时，便看见润玉一副失意的模样，不发一言。

腾蛇：星羽，你总算来了！

她望了一眼远处静坐的润玉，转又向腾蛇问道：

星羽：你信中所说，可都是真的？润玉找到他生母了？

腾蛇：这还能有假？我陪他一同去的洞庭，虽说我当时只在门外，可那青竹蛇把什么都和我说了。而且，润玉出来时的模样……

腾蛇看了一眼润玉，接着说道：

腾蛇：就如现在这般，很不好……

星羽不由得皱眉，担忧地看向润玉，随后对腾蛇说道：

星羽：腾蛇，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陪着他。

腾蛇：也好！你好好开导开导他。

腾蛇走后，星羽便缓缓走向润玉，到他跟前时，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

一抹月白色印入眼帘，润玉抬起头来，才看到她的脸。

虽此时心中难抑悲痛，但也愿意给她一副笑颜，眼角微红，压着声音说道：

润玉：你来了。

星羽：你母亲的事，我听腾蛇说了。

“母亲”二字让他的笑颜一僵，他低下了眸子，几息过后，只听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润玉：你说你不记得过往，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幼时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星羽：所以现在，你都想起来了？

润玉起身，走向潭边，望着某处失神，仿佛在回忆过去。

不知为何？尘封已久的记忆，却在见到生母的那刻，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回忆，侵蚀着他的身体。隐隐觉得，剐龙鳞，剃龙角之痛，又再次袭来。

那阴暗冰冷的黑洞，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一袭白衣的男童，浑身是血，大片的红色晕染了原本洁白的衣裳。

那小男孩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了瑟瑟发抖，他已经不知道他待在这儿多久了。他只知道没过多久，他的龙鳞和龙角会再次长出，然后他的娘亲会出现……就这样一直重复着。

那时的他，多期盼有人会来救他……

思及此处，润玉不由得紧握了手，一双桃花美目中，蓄着泪，眼尾也红得彻底。

在他如坠冰窟的时候，仿佛有一道光照了进来，温暖了他。

润玉这才从回忆中抽神，抬眸对上那一双覆上担忧的眸子。

他唇瓣微张，看向她覆上来的手，紧握着自己发颤的拳头。

星羽掌间的温度，让润玉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润玉那双猩红的眼，紧紧盯着星羽，生怕哪一刻她就消失不见。

润玉：羽儿，初见时你看到的那些丑陋可怖的伤疤，正是我幼时，生母所赐。

星羽：怎么会？有哪个母亲，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凡人不是还说，虎毒不食子吗？

润玉苦涩一笑，说起自己幼时。

他母亲，原是龙鱼族的公主……

而与此同时，簌离也在同彦佑说起她年少无知，遭北辰君，也就是当今天帝太微的诓骗，与他私定终身。

那时，太湖龙鱼族与北海联姻，簌离作为龙鱼族公主，自是联姻的对象，她和北海太子定下婚约。

可因为在九重天结识了太微，并在回到笠泽后才发现，她已怀有身孕。

簌离：我瞒着父兄偷偷生下了这个孩子，可我万万没想到，那孩子竟是真龙之身，且还是世间独一条的应龙。也是那时，我才得知北辰君的真实身份，便是天帝太微。

彦佑：那孩子，就是润玉。

簌离：不错。只因他生来便与我族不同，我就给他取名鲤儿，将他打扮成鲤鱼的模样，只盼他的身份不会被发现。可那时他还小，不能隐藏自己的真身，时常被当成异类受欺负。

说起此事，润玉隐隐作痛，那时他被当成异类，无尽的辱骂和欺辱，他本想反抗，可簌离总是要他忍着。

那时的他，还不懂他母亲的用心。

九重天，落星潭，润玉坐在玉柳树下，而星羽始终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润玉：有一次，他们对我欺辱时，我实在没忍住……

也是那次，润玉的身份暴露，可好在来的是水神。水神洛霖向来仁善，也是因为看不惯天后的做派，便替簌离瞒下了此事。

因为此事，簌离才将幼时的润玉关在那阴冷的洞中，不见天日，剐龙鳞，剃龙角。

到最后，鲤儿大了些，懂事了些，更是自己动手剐去自己的龙鳞，剃下龙角，周而复始，鲜血淋漓。

润玉：你知道冷到极至，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星羽虽也是独身一人，常年孤冷，但她确实不知道，润玉所说冷到极至的感觉。

润玉红着眼，将目光落在某一处，哑声道：

润玉：冷到极至，是如寒冰刺入脏腑，乃至骨髓。五内俱焚，全身脏腑、骨头仿佛都在沸腾，在燃烧，恨不得烧尽身上最后一丝余温。

听着这些，星羽不禁握紧了他的手。

听完这些，彦佑也心生不忍，只觉干娘和大殿过得太苦，只是还疑惑道：

彦佑：既如此，当年天帝为何不来寻你们母子？

闻言，簌离冷笑道：

簌离：当时我也觉得，他会来寻我母子。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皆是他的算计。我未婚生子，父王不得已退了北海的婚事。谁知那北海水君将我父王告上九重天，太湖被罚没给了鸟族。既离间了龙鱼族与太湖的关系，又削弱了水神的势力，一石二鸟，当真好手段！

彦佑：后来如何？

簌离：后来……

后来，润玉的身份还是被天后得知。

那时润玉听说鱼上岸便会死，便想以此了断自己的生命，也好过让自己娘亲痛苦。

却没想到，上岸不久，润玉便遇到了天后，那时只当她是来接他上天的神仙，无知懵懂的他，为了不让娘亲受苦，便吃下了天后给他的浮梦丹……

润玉惊觉，这才是他忘记过往的真相！！！

他想起了一切，心中愧疚不已，心痛如绞。

他无措一般，惊慌失色地口里直说道：

润玉：不、不是……原来、原来不是她弃我，是、是我弃了她……

星羽：润玉，润玉你怎么了？

现在润玉的样子，更是让她心疼不已。

润玉抬眸看向她，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润玉：是我，是我吃了天后的浮梦丹，所以我才会忘了一切……是我自己……是我弃了我娘亲……可我、可我居然还那样质问她，伤她的心……

润玉微喘着，猩红着眼，适才积蓄的泪水，在这一刻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地砸在星羽的手背上。

她看着润玉这个样子，也湿润了眼眶，伸手抱住了他。

此刻的润玉，显得十分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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