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四叟之首

次日一大早，阵阵鸟鸣声中莫小则醒来，一看身旁的支湃，蜷缩着身子，脸色潮红，紧咬牙关，再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莫小则想给他烧热水喝点，可手头盆碗皆无，正着急呢，就见树后边有人探头探脑的在张望。莫小则赶紧喊了句：“老丈，我这朋友患了风寒，你再不过来帮忙，他就咬死了。到那时，稀奇的问题都要一起埋了。”

小老头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摸了摸支湃的脉象，一把抱起他就走，莫小则紧跟在他身后，走了足有三里地，来到一个山洞，老头把支湃放在床上。莫小则烧了热水端给支湃。

老头出去采了些小米草和野生百里香，在锅里煎熬，咕嘟嘟的声音里，支湃慢慢睁开双眼，看见了老头：“老东西，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头想了想：“你说的也是，那我还是把你扔到河里算了。”

说完，抱起支湃就往外走，莫小则赶紧拦住：“别呀，再这么闹腾，他就真的死了。”

“那他缓过神来要收拾我。”老头执拗的还往外走，“那还不如我先把他收拾了。”

“什么瓜不能吃？”支湃在老人的怀里大喊。

老头停下脚步，双手一撒，支湃咕咚摔在地上，支湃哎呦一声，莫小则走过去搀扶起他回到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又把熬好的草药水给支湃慢慢服下，支湃边喝边嘀咕：“这老家伙脑子是不是秀逗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寂寞傻了吧。”

老头坐在洞门口托着腮，回头说了句：“毒瓜不能吃，对么？”

支湃摇摇头：“毒瓜能吃，只不过吃了会中毒而已。我又没问什么瓜吃了会死，你就不能好好想想？”

老土低声说了局：“我就知道答案不会这么简单。”

说罢他扭过头继续想。

支湃悠悠的说了句：“唉，这辈子太短了！”

莫小则赶紧安慰：“瞧你说的，你只不过是得了风寒，死不了的，怎么还哀叹起人生苦短了。”

支湃翻着白眼解释道：“傻瓜！我说的是这床被子太短了，我露着脚呢，你的智商都被这小老头给拉低了。”

莫小则笑着把兔皮褥子卷起一截盖上了支湃的脚。

门口的老头哈哈大笑：“我知道啦，刚才你管这孩子叫傻瓜，答案就是傻瓜不能吃，对不对？！”

支湃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老头开心的竟然翻了一个跟头，然后跑出洞门，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他拎了两只雉鸡回到洞中：“我终于猜出来了，今天中午咱们吃鸡吧？”

“吃鸡不带吧，文明你我他！”支湃在床上没好气的回。

老头也没听懂，他高高兴兴的翻出各种调料，又坐了一大锅水。准备给鸡褪毛，莫小则走过去拿起调料，拎起鸡到了洞外，半个多时辰，莫小则捧了两只乌黑的泥团回来，把泥团打开，扑鼻香的鸡肉白嫩嫩的，老头新奇的撕了只鸡腿，犹疑的尝了一口，满脸的赞许，三口两口把鸡腿吃下。

支湃没有胃口，看着老头说：“喂，你这么大岁数了，活的像七八岁的孩子一样讨人嫌，你叫什么名字？”

“你猜！”老头一边用细鸡骨剔牙一边回答。

莫小则接话道：“如果我猜得到，你待如何？”

老头想也没想就回答：“你说怎样就怎样！”

莫小则又拧了一支鸡腿递给老头：“即便我猜到了，你又说话不算数，那有什么意思呢。”

“对对对，这老王八羔子就爱干拉屎往回缩的事儿。”支湃闭着眼给附和。

老头弹出手里的鸡骨，正中支湃的腮边，支湃疼的嗷了一嗓子，再睁眼，眼前叠影重重，看人就像晃动的弹簧一样。

老头呲牙一笑：“我来这山洞里的时候，你俩不过才六七岁，刚刚不穿开裆裤了而已，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万一被我蒙对了呢？”莫小则反问。

老头看了看二人：“难不成你俩是端木泰的弟子？不可能啊，端木老头是天生的，无从传艺啊。好，你来猜，猜对了，我就答应你们任何条件，决不食言。”

莫小则盯着老头的眼睛，老头紧闭双眼：“哼，就算你们是端木家的弟子，也休想能猜到我的心思。”

莫小则说道：“不忙猜，我先和前辈你聊会儿。”

“聊什么，想套我的话对吧？没门！”

“不知前辈您有什么爱好啊？”

“我？我平生就两大嗜好，夜里读书，日间御女！我劝风尘名妓从良，勾良家少妇出墙，嘿嘿……”老头竟然被他自己的话逗笑了。

莫小则摇头：“不能吧，您不是这样的人啊。”

“好吧，被你看穿了，我承认，我夜里不读书，哈哈哈。”小老头笑的差点抽过去。

支湃在一旁拽了拽莫小则的衣襟：“你真的认识这疯老头？”

莫小则像讲故事一样给支湃解释：“江湖中，有四位德高望重的尊者，分别是逸云叟，知心叟，炼魂叟和三世叟。”

“这四个老不死的有啥本事，还尊者？”支湃打岔。

莫小则一一介绍道：“知心叟是端木泰，能读懂人的所思所想；炼魂叟能把人魂妖魂鬼魂炼制到一起；三世叟能死而复生并保持前世的记忆；至于逸云叟嘛，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前半生收集了无数的奇珍异物，后半世看破红尘，参透世间万象隐遁山中，他也是现今斗魂派的祖师爷。”

一番话说完，支湃愣了，老头更是呆住，他把油脂麻花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天儿不错，我再去给你们抓几只鹿，鹿最傻了，一吓唬就一动不动的装死。”

没容等他出门，莫小则幽幽的说了句：“师爷，您的徒弟博通子死了。”

逸云叟像泥塑一般站在洞口，良久，才扭过身说了句：“我知道。”

说完这三个字，他走出洞门，不一会儿，就听一阵歌声飘进来：

昨日荒郊去玩游，忽睹一个大骷髅。荆棘丛中草没丘，冷飕飕，风吹荷叶倒念愁。

骷髅骷髅，你在滴水河边卧清风，萃草为毡月作灯，又无一个来住弟和兄。

骷髅骷髅，你在路旁凄凄凉凉。你是谁家，缘何丧亡？打风风歇似雪霜，痛肝肠，泪汪汪。

骷髅骷髅，我看你只落得一对眼眶，堪叹浮生能几何，金鸟玉兔来往如梭，百岁光阴一霎那。

莫小则和支湃走了出去，就见逸云叟坐在湖边，二人也走过去陪坐，支湃看着湖中欲开的荷花，有气无力的说道：“本朝有一才子名叫唐伯虎，他临死的时候有一首诗说‘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咱们就当我师父去异乡度假旅游了吧。”

逸云叟从怀里翻出一粒丹药，塞到了支湃嘴里，又在支湃的胸前点了几下，顿时，支湃就觉得浑身热汗直淌，无比通泰。

“我是你师爷，你竟然骂我是老王八犊子，等你好了，我再找你算账。”逸云叟盯着支湃。

支湃裹紧了衣服：“都说你参悟了万物，辈分这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谁是爷谁是孙的有什么打紧？”

逸云叟一想：“你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

“师爷，您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不闷的慌吗？”莫小则问。

“这里的果树开花结果十次了，应该是十年了，每逢初一十五，就有人从山上往下扔些吃食，这里与世无争，我自己乐得逍遥，有什么闷的。”逸云叟回道。

支湃问：“斗魂派已经被九灯门欺负惨了，您不生气吗？”

逸云叟鼓着腮帮子问。“你俩是来请我出山报仇么？”

莫小则摇摇头：“师父临终前，把我们托付给您，让您传授我们本事。”

逸云叟的胳膊像招财猫一样晃：“我可不教了，我收了俩徒弟，可麻烦死我了，一个老成持重，可缺乏变通，只会照本宣科，一个心机如狐，可有智无慧，难成大器。”

莫小则拿起脚下的石子，打了个水漂：“那我师父不就白死了吗？”

“什么白死黑死的，是人都得死，他离开了苦海，你们应该开心才是，他走的时候有任何的留恋吗？活着就痛痛快快的，死倒不必轰轰烈烈。”逸云叟仿若在说旁人一般。

莫小则摇摇头：“我知道您的意思。”

“你知道个六儿啊！”支湃不屑的说，“这老头自己都没活痛快呢，你就在听他在这儿扯里根楞吧！”

“支湃，别没大没小的！”莫小则呵斥。

支湃脱了湿透的衣服在河边清洗：“我比你还大好几岁呢，你跟我不是也没大没小嘛！老头儿，这样吧，你不是觉得自己玩的挺溜吗？我一天给你整一种玩法，绝对比你现在自己玩强百倍，你要是满意了，你就教莫小则本领，不满意，我绝不勉强。”

逸云叟伸出手掌，支湃走过来和他双击掌。

“只不过，你想教我还得考考你呢！你不说自己会驱魂吗，你把我灵魂驱出体，我才信你。”

“吼哈哈，这比吃咸菜还简单，我就是这方面的祖师爷！”逸云叟大笑。

支湃把湿衣服晾晒在湖边石头上：“哼，牛皮先别吹，战鼓先别擂，你先试一试，就知道谁是谁的谁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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