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间,在花月的一再坚持下,莫小则把她的魂灵驱回本体,道同赶紧把参汤给呼延秀和花月分别灌下,因为无论是出魂还是被附身,都非常耗神。 花月灵魂回归后,咬牙坚持忍着疼,一声也不吭,毕竟,和心里的伤痛比,身上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当天夜里,莫小则破天荒的喝的烂醉如泥,他躺在床上,脑子里是小时候如夜那张天真的脸,是青楼上花月惶恐卑微的眼神,是她见到自己喜欲狂的欢笑,是吻她时脸上的泪水,直到天过子时,一阵风吹过,帷幔轻晃,莫小则头痛欲裂的醒来,轻风来回拂面,久久不愿离去……
道同只穿了薄衣闯了进来,跑到支湃床边把支湃摇醒,在支湃耳边说了几句,支湃想了片刻,嘟囔了一句:“什嘛?钱串子和军卒赌钱了,带我去看看。”
莫小则盯着帐篷顶,这些琐碎的事他现在无暇去管。
支湃不急不慌的随道同走出帐篷,出门后加紧脚步:“花月的手筋脚筋被挑断,怎么会死的?”
道同没回答,到了花月的帐篷里,思晨搀着关婷,韩鬼和钱串子,程图和白久都在,媚娘痛不欲生的搂着花月的尸首在啜泣,屋里一阵难闻的烧焦的味道。
道同这才回答支湃的问题:“花月死意已决,她摸索着跪爬到了火炉旁,用头撞炉,晕死在炉上,活活烧死了,当呼延秀听到声音跑进来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
历来,支湃都是混不吝,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可眼前的一幕,让他险些栽倒。思晨走过来伏在他的怀里。
程图说了一句:“这事儿千万不能告诉莫小则,咱们大家见了都差点昏死过去,如果莫小则知道了,真的能……”
后边的话程图没说出口,帐门口有人说了句:“我没事。”
莫小则走进来,从媚娘怀里接过烧的面目全非的花月,抱起来一步一晃的走出去,众人赶紧跟出,莫小则像机械人一样毫无目的地迈着僵硬脚步走出营寨,一直走到了一条小河旁,他蹲下身用手挖土刨地,白久想过去帮忙,被支湃拦住。
莫小则一声不吭,就用手一点点的挖,慢慢的,指甲磨凸磨掉了几个,他一点感觉没有,一直挖到了天光渐亮,终于挖了一个深三尺,长七尺的方坑。
关婷走过去,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铺在了花月的身上,思晨把所有首饰给花月戴上,呼延秀把莫小则送给自己的那块铜镜放在花月怀里:“你今生这么爱美,带上镜子吧。”
莫小则把花月放进坑里,自己歪着身子躺在花月身边,轻声细语的说:“如夜,放心的走吧,不会再有痛苦了,不会再有辜负了,以前,你害怕天黑,总让我给你唱,我唱给你听,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莫小则搂着花月,就如同母亲拍着孩子睡觉,他的泪水这才掉下来。
过了许久,莫小则站起身,用双手填土:“如夜,我对不起你,我发誓,一定会替你报仇,谁把你折磨成这样,我一定手刃于他!你安歇吧……”
埋好了,莫小则从白久的靴子里抽出削铁如泥的刀子,砍了一块树木,做了一个高三尺宽一尺的墓碑,在上边一笔一划刻下:“前世知己 今生挚爱 如夜之墓 夫坎儿。”
刻完之后,还了匕首,莫小则跪在墓前凝思片刻,支湃走到墓前,搀扶起莫小则,他自己捧了几捧土放在坟头,扯开喉咙用信天游的腔唱道:
踉跄着来到奈何桥前
我死也不接孟婆的那只碗
我 不能忘记你我的甜蜜
我不 能忘记你我的点点滴滴
我要 带着今生的记忆
在轮回中找到你
永生相守 抱着你不再分离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孟婆她会对我发慈悲
不让我魂魄随风飘飞
我的爱浓浓将你包围
来世相依偎
怎么能忘记与你缠绵
怎么能丢弃对你牵绊
只为能换回那根红线
再续一段情缘……
整整两天,莫小则水米没打牙,只是坐在桌前发愣。
媚娘向众人辞行,她要回京城。大家像送瘟神一样把她往外送,媚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郡主,我差点忘了件大事儿,王爷知道你在这里,怕你有危险,让我把你那条土狗带来了,这几天事儿太多,我给忘了,就放在我房里的笼子里呢。”
思晨急的问:“没给饿死吧?”
媚娘瞧瞧伏在思晨耳边轻语,支湃说了句:“不就是王爷让郡主盯住我吗,你别说悄悄话了。”
媚娘脸一红,拿着小包冲大家挥手:“我去给花月姑娘烧点纸,然后就回去了,大家有事儿就去找我。”
这天午间,有军卒进账问:“莫公子在吗?军营前有人找。”
莫小则到了营门口,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手里拿了一封信递给莫小则:“这是有人让我给你的。”
莫小则问:“孩儿啊,给你这封信的人长什么样啊?”
小孩一笑,走了。
莫小则回到房间,道同给他沏了杯参汤当水,把信拿过去查验,确认无毒,又递还给莫小则,只见信里写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愿莫公子摒弃前嫌,到棋子山上一叙为盼。”
信没有落款,莫小则终于来了精神,一口喝了参汤,拿着信琢磨。
道同看了一眼信的内容:“这比鸿门宴还凶险,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单刀赴会?”
莫小则点点头。
道同拿着信走了,不多时关婷支湃等人都来了,七嘴八舌的劝诫莫小则不要去,莫小则也不回答,只是默默的想事。
当日夜里,莫小则沉沉睡去。
到了早上,饭桌上,莫小则就发现大家的脸上都有些防范之意,莫小则一边吃一边瞄众人,每个人和他目光相遇,都瞬间移开,他发现白久在摸匕首,正在奇怪之时,白久掏出匕首刺向自己,莫小则闪身想躲,却来不及了,他捂住自己胸口,白久嘿嘿冷笑,莫小则突然坐起身醒来,外边黑夜漆漆,他浑身冷汗直冒,原来是一场梦。
莫小则长吁一口气,又躺下来,就觉得胸口发闷,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睡下。
第二天,艳阳高照,莫小则起身,他发现支湃眼圈发黑,问了句:“没睡好?”
支湃支支吾吾的:“没事儿,我可能是想家了。”
俩人到了饭桌前,莫小则端起饭碗,就觉得大家的眼神真的不对,这一幕……莫小则心里一惊,他把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果然,每个人都有防范之意,他这次可警觉了,眼睛盯着白久,左手里的碗靠近胸口,右手不自主的伸向怀里摸铁如意,白久匕首果然刺了过来,莫小则的右手却伸不出来,一匕首下去,莫小则惊呼一声又坐起身……还是一个梦。
莫小则真的不敢睡了,他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太阳高升,莫小则先是用牙齿咬了咬嘴唇,一阵疼,他知道,这不是梦了,赶紧起床,却发现,支湃拿了一枚铜钱在桌子上转,铜钱转转转,慢悠悠的倒下,支湃长出一口气,一抬头,莫小则正盯着自己,俩人都是黑眼圈。
莫小则问:“没睡好?”
支湃含糊着回答:“没事儿,可能是想家了!”
这句话如炸雷般吓得莫小则不轻,他又咬了咬嘴唇,还是疼痛,这不是梦里啊。
莫小则去厨房里拿了一把切菜刀放在怀里,到了吃饭的桌前,他警觉得看着大家,每个人的目光都在躲闪,莫小则暗叫不好,他把椅子往后拽了拽,右手慢慢的伸向怀里,与此同时白久已经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忽然,韩鬼大叫了一声:“草他妈的怎么回事儿,我夜里做梦和现在一模一样,莫小则,你要杀人吗?”
他这一喊,众人呼啦啦站起身,都站在了韩鬼身后。
呼延秀慢慢走过去,又慢慢的把手伸到莫小则怀里——她掏出了一把菜刀,吓得她把菜刀扔到了地上:“公子,你这是为何?你为什么起了歹意要杀我?”
“他是要杀我!”“不对,杀我,他杀了我两次!”其余众人都大喊,就连关婷也不例外。
莫小则把菜刀踢到一旁,坐下喝水镇静下来,把自己的梦和大家讲说一遍,支湃惊呼:“我的梦里,你早起就问我是不是没睡好,然后你还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然后砍了我,我吓醒了,后来睡着了又是同样的梦,一大早我为了确认不是梦,只好把铜钱放到桌上转。”
“转铜钱干嘛?驱邪啊?”韩鬼不解的问。
支湃不耐烦的说:“万有引力,铜钱一直不倒说明还是在梦里。这是另外一个故事,改天和你说。”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自己的噩梦,几乎都差不多,但最后都是莫小则提刀杀了众人。
莫小则大惊,他一言不发的走出去,大家互相对视:“什么情况?怎么走啦?”
大家追出去,就见莫小则直奔了关湛的中军大帐,程图吩咐关婷“你快过去到你父亲身边保护”。关婷飞身而去。
众人到了中军帐,只见关婷提剑站在了关湛身边,莫小则正在请求:“将军,您先清退了左右,我有话说。”
关湛奇怪的看了看众人,吩咐左右:“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下去吧。”
清退了士卒,莫小则忧虑的说:“将军,我知道为什么大战之前,万岁把您调回京都述职了。”
“噢?为什么?”关湛问。
“是因为皇上做了梦,梦见您起兵造反。”莫小则言之凿凿。
“我知道啊,有太监偷偷告诉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当然奇怪,皇上为什么做了这样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的意思是,皇帝已经非常怀疑我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九灯门的妖教请来了高人,此人能控制凡人做任何梦,他先控制了皇上的梦,让万岁起了疑心调你回去,然后九灯门趁此机会大举进攻!”
“啊?控制人的梦?你这是梦话吧?”关湛并不相信。
关婷等人恍然大悟,赶紧把昨夜的梦详细说了一遍,关婷道:“若不是韩鬼傻头傻脑的喊出那一嗓子,我们就会因为猜忌自相残杀,因为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和梦里分不清了!”
莫小则担忧的说:“如果此人能长期控制一个人整天做同一个噩梦,这个人会发疯的。”
关湛想了想,大惊道:“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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