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是莫小则和支湃一个屋,关婷和呼延秀一个屋,钱串子和韩鬼一个屋。 这日晚间,屋外如过年般热闹,钱串子带了韩鬼去赌钱,关婷在屋里教呼延秀认字,莫小则从师父的书房回屋时,眼前景色美不胜收,把他惊得张大嘴:
支湃请了三五个妖艳女子正在房间里排练,旁边乐师摇头晃脑的伴奏,支湃正给一名绿衣女子示范唱段,他扶着女子的腰给她纠正动作:“哎,这腰挺直,手这么一翻一挑,对,你躲什么躲,痒痒肉这么多啊。”
莫小则咳嗽了一声,抬腿进了屋。
支湃瞅了他一眼,点头示意,又回头继续:“你得有女子的娇柔,还得有男儿的阳刚气,你心里既得有……”
“支湃,你过来一下!”莫小则没好气的把支湃教过,“你这是干嘛呢?怎么整天就干这些荒腔走板的事儿呢?”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拯救失足少女,传道授业解惑。你看这些孩子们唱的玩意,节奏太慢,我得好好调教一番。来,笛子吹起来,你们都虚点心啊!”支湃回身又去扶着腰给示范了。
莫小则摇头叹息着转身出门,迎面碰到了关婷和呼延秀。关婷问:“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莫小则指了指身后:“屋里太闹,我去韩鬼屋里躲会儿清净。”
关婷奇怪的推门进了莫小则的屋。
莫小则来到韩鬼的房间,就见钱串子正在教韩鬼摇骰子:“来啦,坐,桌上有茶水,自己倒,怎么你也没睡呢?”
钱串子摇着骰盅打招呼。
莫小则喝了一杯水:“别提了,支湃那不成器的家伙,弄了一帮歌姬在屋里又唱又扭,哪睡得了啊。”
钱串子和韩鬼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扔下骰盅披上外衣就往外走。莫小则仰天长叹:“我就多余说。哎哎,你俩别去了,刚才关婷进那屋了,估计早把那些歌姬赶跑了。”
韩鬼和钱串子撒丫子早跑远了。
莫小则无奈的只得又回自己的房间,再一看,眼珠子差点冒出来:关婷正在给一帮歌姬做示范呢。
莫小则进屋拽了拽呼延秀:“怎么回事儿?”
呼延秀扑哧一笑,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原来,关婷进了屋,见到支湃不着调的正在培训歌姬,没容等关婷怒斥,支湃就像见了救星一样,赶紧打招呼:“关婷,你来啦,快来快来,就等你了!你给她们示范一下女扮男装那股子劲儿。都好好看着啊。”
关婷气就不打一处来。
支湃嘴还不停:“瞧瞧,这才是既有男儿的阳刚,又有女孩的娇柔,戏全在眼神里呢,你们唱的时候,脸上得有中状元后的喜,但心里还得有苦和忧,为啥呀,你家相公在大牢里关着受苦呢。这种矛盾的体验最吃功力了。哎呦,关婷,你踹我干嘛?”
关婷也不愿再理支湃,领着呼延秀就往外走。
但就听里边支湃哑着嗓子说开评书了:“话说,本朝塞外将军关湛有一独子,这位少将军自幼熟读兵书,深知兵法,两军阵前更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就见他头戴亮银盔,身披亮银甲,手持青锋宝剑,胯下马赛雪比霜一根杂毛都没有。这一日,大雪纷飞,少将军在帐外放哨,可不料想,有一名醉汉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走来……”
关婷在屋外停住脚步,银牙咬碎,却又不得不转身进屋:“你要再敢往下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你要不帮我,我就去山下摆摊说书。”支湃死猪不怕开水烫,“赶紧过来给指导,要不然我可让这几个丫头留宿在莫小则床上了啊。”
关婷万般无奈,只好走过去,硬着头皮给指导动作,支湃在旁边教唱。
呼延秀说完,莫小则无限感慨:“这个支湃是什么玩意变的呢。”
钱串子和韩鬼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韩鬼偶尔还走过去,捏捏胳膊推推肩膀的给指挥两句,可谁都看得出他就是想占便宜。
说说笑笑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一大早,童儿再次敲钟示吉,而院外围着天道院连绵起市,一二里地间耍百戏打莽式的、锣鼓,唱小曲、道情、评话、打十番鼓的……喧嚣连天,山下来的人穿织如梭,游客似蚁,夹着小贩和伙计高低的吆喝:
“加炭火!”
“是——退柴加炭!开锅兑料水喽……”
进入院内的宾朋一看就知是富商显贵,廊下礼品堆的快高过窗台了,到了巳sì时,高级宾客携家眷进大殿觐见博通子,程图在门口喝礼。六七十号人分坐左右两列,博通子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手持拂尘,双目如炬,朗声布道:“一切有为法 有如梦幻泡影 如梦亦如幻 如露亦如电 当作如是观。”
韩鬼偷偷问支湃:“师父说的啥意思啊?”
“师父的意思是,人这一辈子吧,神马都是浮云,不要太在意。”支湃胡乱给解释。
博通子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三清铃,又从桌上拿起九天玄女令,口中念念有词,翻手祭出玄女令,左手紧摇铃,铃声中,大殿内忽然金光一片,地上洒落金银无数,各种珠宝漫天而落,屋内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地上如起雾一般,众人都仿似身在仙境,浑身懒洋洋,心里暖意融融,迷雾中数十名绝世美女翩翩起舞,耳边的器乐声更是绕梁回转,活泼轻盈……
众宾客如饮美酒,如痴如醉。
乐器声渐弱,铃声渐起,一声慢似一声,霞光慢慢变得浑浊,地上金银慢慢模糊,后变成了牛粪状,舞女好像照射了x光一般,只剩下几十具骷髅在跳,宾客惊得往后挪桌椅。
伴随着博通子悠悠的一声“黄粱一梦梦荒唐”,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众宾客如梦醒般再次起身行礼。一身穿绸缎的老妪颤颤巍巍的在丫鬟的搀扶下行礼还拜错了方向。博通子走下台阶,到了老妪身前,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旁边有老妪的儿子代答:“婆母大人双目失明已经几十年了,仙长勿见怪。”
老妪道:“仙长,我二十三岁守寡,含辛茹苦养大了孩子,因为思念亡夫,三十岁不到我哭瞎了眼睛,如今,我儿做了盐商,孙子孙女满堂,可我却却一次也没见过孩子们,实在不甘心。”
博通子点点头:“我借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你看看花花世界,见见满堂的儿孙。”
老妪闻听,想跪却被博通子拉住,博通子口中念念有词,用右手在老妪肩头拍下,老妪慢慢的瘫软在地。
旁边的人抢天呼地的跑过来搀扶,老妪只紧闭了双眼,气息细若游丝。
老妪的儿子一脸迷茫的看着博通子:“仙长,这……”
旁边搀扶老妪的丫鬟忽然喊了一句:“我看见了!”
丫鬟拉住老妪的儿子:“我的儿啊,你,为娘终于又看见你了!哪个是我的长孙啊?”
丫鬟不待众人答话,自顾自的往外走:“我要去看看日头,看看山,看看水。”
一时间,殿内掌声雷动。支湃高兴的喊了一声:“真牛……”他生生的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博通子微笑颔首甩了一下拂尘:“程图,你带众位宾朋继续天道院的修行馆去看看,众位,老朽失陪。”
程图和莫小则等人陪同贵宾在天道院里畅游,走到二层西配楼时,就忽听得里边有众多女人惊呼惨叫的声音:“色鬼!”“打他!往死里打!”“把他抓了送衙门。”
莫小则一看身边,韩鬼不在,心里暗叫不好。
支湃脸上也变颜变色,他赶紧胡编:“各位,里边正在排练曲目,等后晌给您各位表演。”
程图僵硬的笑着:“春晓,秋日,你俩陪着各位老爷去前边的修行馆转转,一定伺候好了啊。”
目送宾客远去,程图和莫小则等人赶紧进了配楼,只见一群女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正围着韩鬼骂呢,有的把手头的东西砸过去。
程图赶紧上前解围:“韩格瑞啊,这儿是贵宾带的女眷更衣的场所,你是不是又迷路了,你说说来了多长时间了,你还分不清东西南北啊?”
程图给了台阶,可韩鬼一点没听出来:“我没迷路,是支湃告诉我说,这儿有一……”
支湃不等韩鬼把实话说出,赶紧接茬:“我是说了这儿有一场演出,可还没到时间呢嘛!你太心急了,众位,误会一场。”
好几个小丫鬟掐着腰不依不饶:“什么误会,我看他就是故意的,鬼鬼祟祟的进来,上了楼梯往里偷看。”
有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妇指着支湃:“你少帮腔啊,我怎么没听说这儿有演出啊!这儿是演出的地儿吗?”
“少跟他废话,把这洋毛子捆了送官府,有什么话咱衙门里说。”“对,捆了他。”群情激奋,一点也糊弄不过去了。
支湃吼了一声:“行啦!演出马上开始,去,把乐师都给我请过来,把那些歌姬也都叫过来,就说各位奶奶小姐都等不及了,我先开始着。”
支湃走过去,自己搬了桌椅,他坐在桌后,拿了茶杯当醒目,啪的一拍:“众位,今天咱们来说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话说就在本朝,太祖年间,湖北襄阳道台家里有这么一个姑娘叫冯素贞……”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聚拢过来,有的站在楼梯口,有的找了凳子椅子坐下,有的干脆就席地盘腿托腮听着。
莫小则长出一口气,关婷笑道:“支湃这张嘴,将来谁能治得了啊!”
程图问下人:“乐师和歌姬来了没?”
有人回道:“乐师马上到,歌姬都陪着贵宾去畅游了,过不来!”
“这可干了!”程图愁眉不展。
桌后支湃唾沫星子飞溅,把冯素贞如何花园赠银于李兆廷,李如何被诬陷盗入狱,冯素贞又如何男装出逃,在京冒李兆廷之名应试中魁,被皇家强招为驸马,说的是天花乱坠,离奇万分,说到冯素贞女扮男装冒名赶考、偶中状元时,支湃站起身,喊了一句,奏乐!
早就准备好的乐师吹拉弹唱,可歌姬却迟迟不到位,下边的女眷们东张西望,唧唧喳喳的议论。
支湃走到程图面前:“歌姬呢?”
“陪人畅游呢!”
“这不扯了吗?”
关婷偷笑:“你鼓动韩鬼偷看,你这叫自作自受,看你怎么办!”
支湃眼前一亮:“你不说话我还忘了,你上去,你唱!”
“我呸!”关婷扭过脸不理支湃。
程图赶紧帮着圆场:“唉,这事儿要是让师父知道了,肯定会架起油锅炸了韩鬼。关婷啊,这几天你早就听会了,要不你上去给救个场呗?”
“凭什么呀,我不!”关婷不从。
莫小则推了推她的腰:“就当为了咱师父的脸面了,去吧,我也想听呢。”
关婷瞪了莫小则一眼:“你也跟着起哄是吧?”
支湃摇摇头:“算了,不去拉倒,我上去给大家讲讲关将军的女儿嫁给叫花子的故事,比这好听。”
关婷拽住支湃的衣领,一跺脚:“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支湃冲着乐师喊了一句:“再起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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