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这里好,我这两个徒儿小错不断,我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竹染从来不出纰漏,能力怕不在大师兄之下,却闯下大祸……哎,我看二师兄那小徒儿一向听话的,真要闹出什么事来,却说不好……”笙箫默说罢,对着酒壶看了两眼,微醺似笑非笑,一挥手,酒壶不知去向。
那酒却是洒在白子画的伤口上,刺痛鳞鳞。幸好笙箫默只说了一遍,不再重复。
六百零一,六百零二……
白子画飞向贪婪殿,还未落稳就慌忙闪开,师兄正在大殿上来回踱步,石阶震慑,衣袍生风。
白子画已不再尝试和师兄说话,却听见一声:
“哎,二师弟,你说我如何是好?”
“师兄……竹染现在如何了?”白子画试探地问了一句。难道师兄真能作答?
“我……我还是把他流放蛮荒了……对外宣称……处死罢!我实在……下不了手!”摩严脸上那道很粗的疤痕痛楚地扭曲。
“师兄,你切勿太过……”白子画还想劝几句,正言语无力,又险些没有撞上来回踱步的摩严。
七百七十一,七百七十二……
如今大致情况也知晓了。师兄既说竹染在蛮荒,可见小骨也是知道的。小骨似和杀阡陌密谋救出竹染,难不成……是要放妖神出世,如蓝雨澜风救斗阑干一般?
梦中小骨有些躲着他,不敢抬头看他,他稍一厉声,小骨就跪下认错。这倒像,她心中知道在做错事,师父不会同意,但是又不得不做,只好瞒着师父。这样,你做过一次了……你还要再盗一次神器?
白子画摇摇头。要不要和小骨说,这是梦?是小骨心里觉得太亏欠竹染,不惜重新经历一次痛苦之劫?为救他白子画,小骨去偷盗神器,难道为了别人也可以么?
白子画想到此处,竟然气息浮起来,心猛地往上蹿。不行,无论如何,要叫醒小骨。何况师弟守着入梦的他和小骨,倘若……一直暗中策划的人趁机行事……
顷刻已回到绝情殿。
“师父,吃饭了!”花千骨端着几道菜肴在桃林下唤他,兴高采烈,天色明丽,都比常时更甚。也没心去看是什么菜,余光里终究是色泽鲜美。
看一眼小时候的小骨,白子画感到自己似也在做梦,一切又近又远,亦幻亦真,珍藏在过往,竟也时不时、忍不住去追忆。
如果没有之后的一切,永远和孩子的小骨这样生活在绝情殿,也很美好……
不行,要叫醒小骨了!要叫醒自己!
“小骨,师父答应要救竹染,你为何不相信为师?”言毕无名火起。
白子画捕捉到,小骨眼神中有一瞬间的裂缝。他知道这是梦的裂缝。
“醒来!”
“可……师父,你一向秉公执法,你也包庇不了竹染,世尊恐怕也不行……”
小骨还是不愿意醒来,梦里回答得如此周到。这确有几分怪异,如何小骨会执著于这个梦境里的可能?
“小骨,这是梦,你真想救竹染,就当快些醒来。在梦境里再努力,也不会改变现实!”白子画力图说得更透彻些,却听声声训责,愈演愈烈,他不想这样,和小骨如何说不通!
“是……吗?”花千骨有片刻几乎要放弃了,低头刹那不知从何来的胆量,竟然抬头看着他,眼中明如电闪,声气亦十足,“可是既说有可能,为何不一试?”
“痴人说梦!谁和你说有可能?”白子画几乎是怒不可遏,入梦后心念稍有动静,就易大起大落。要小心了!
“我……我不知道……但有可能!”小骨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委屈又倔强。
“你把妖神放出来,是不是也是听说了有可能救朔风?”这梦中的小骨,真实的小骨!他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血淋淋扔在她面前!
眼前一幕让他无暇顾得旧痛。
花千骨捂着头,仿佛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四处乱撞,忍痛又忍无可忍,支支吾吾地哭喊出来。
想不出小骨是如何疼痛,他也头痛欲裂。
痛楚不断攻袭,心中只被一念占据,这一念疼痛无边:小骨陷入梦境的那一刻,还受到了刻意的暗示,所以她坚信梦境里能救出竹染。用计的人太可恶太阴险,利用小骨的善念执念!
“小骨,你知不知你身陷梦境,陷害你的人故意让你相信这样就能救竹染?师父入你梦是为了唤醒你,你为何倒不相信为师了?现在危机四伏,在这梦境沉沦下去,你师叔、常芜他们都要遭殃!”
白子画一句快过一句,疼痛相逼,他出语更快。他就不相信了,纵然下毒的人手段非常,他的小骨如何会不信任他,如何会不听从他!
花千骨继续捂着脑袋,可双手慢慢松开,指尖煞白,脸色苍白,泛白的大眼睛最终合上。失了支撑的木偶,没有风,也要倒下。
九百六十二,九百六十三……
现下当如何?白子画把花千骨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想抱紧她,想弄醒她。
小骨啊,你以前这样轻信,死过一次了,还不悔改?
渡了些仙力给她。
脸上的痛楚之色渐渐消去。消去,纹丝无动。
白子画只得抱着她又坐了许久,什么也想不了,只是数数。直到数到一千八百六十三。
花千骨缓缓睁开眼睛,白子画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却也感受到周遭光色,片片剥离。
附注:
白居易《废琴》: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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