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以为小骨恢复及其一切之前,还要经历惊涛骇浪。却不过是日出日入,修行如常。
白子画也问过小骨。当东方彧卿用药即将结束时,他问小骨想不想师父带她去走走,想去哪里都可以。小骨道:“我只想和师父在云山平平常常地过日子。”
他会心一笑。只有这平常深处,才是惊天动地的美好。天地曾惊,平常难得。
也没有什么殊异于常。他总想,再和小骨多经历一番,他能更近小骨的心,更多化解小骨的结。
日复一日,他终于明白,他永会每一刻确信又每一刻怀疑。为了小骨,做再多也不够,时光如若无穷无尽,就不会有足够的那一天。
而小骨,日日都在成长。她生命固有的疑难,每日都在解答,日有新知,也时时可能有倒退,为了新的体验中触碰和开启更广阔的世界和生命。修行并没有修成的那一刻,她鲜活丰盈的生命,并非为了完成一个器皿的完美。
但他没有十成把握,他最终能留下小骨。所以他也希望云山的日子永无终结。小骨哪里也不想去,只愿和师父留在云山,是不是也和师父有一样的用心?
最后一味药服下,花千骨被昏睡袭倒。但她用力地睁着眼睛,想看清榻旁的师父和东方。终于看不清了。不,她分得清。
长长的梦,比一世都长,比凡人生生世世都长。
太多记忆,太沉重。苦痛太重,幸福太重。
她想快一些睁开眼睛。她不想回忆这么多。她已然知晓,身边人重要。她只想牵住他的手,继续过那波澜不兴或惊天动地的日子。
奈何忆海风大浪高,若不渡尽,不能至彼岸;渡尽苦海,可还是初心?
泪水在心中越积越深,心不复轻盈,心可能洗礼得清明?
她遇到了最大的幸福,不再无欲无求。她得到了最大的幸福,为何又要夺去?
她如何舍得?如何舍得,桃林里的炊烟,露风石上的天海,她以心打磨的佩剑和宫铃,那不会散尽在千山万海的关怀和誓言。
此刻只是千般怨恨。她不想怨不想恨,她懂得师父的用心。但依旧怨依旧恨,不是她不依不饶,是怨恨对她不依不饶。
师父,救我!救我解脱苦海!
师父,你如何还不来……
师父,你是抱着我么?为何我感觉不到……苦海里我只身一人。我哭干了泪水,唤哑了嗓音,我挣扎尽了气力……可是你在哪里?你为何不在?
是了,我在受苦时,你就是不在。你那时不在……你现在就算在,也救不了那时的我!
你那时为何不在!
你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天牢,丢在蛮荒,丢在仅有方寸、惟独时间无尽的海底,丢在无边无际、无亲无故的天下!
不是,你来了,你来云宫找我。既然找我,你为何不将我带走!你是来杀我,直到我知道你爱我,你还是要杀我。
每一个我身边的人,糖宝,东方,杀姐姐,我看他们都不若看你重。但他们都护着我,只有你要杀我。他们都死了,为了我不死。但那又有什么意义?你让我死!那……让我为你死,为你的天下而死!你是我的天下,可你的天下,却没有我!
散了我魂魄,你又要找回我。这不是迟了么?
不,不是。恨意是这漩涡的中心,不是我本真的声音。
上一世的挣扎和受苦,她从来没有忘。在云山每一个昏昧苦弱的日子里,她都在经历着这一切,记不记得具体,也不是那样紧要了。紧要是,师父承受起这整个人世的苦难和沉重;这整个人世的苦难和沉重,都浸透在她的生命了,将她淹没。
她因破碎残损而不能拾掇、不能珍爱的人生,师父捧在手中、捧在心中,全心全力,收拢她生命的碎片,聚合她本有的光芒。
她本是无力无望,无法生活。她的生活一片昏芒,光亮照不进来,却被纳入黑暗。她的生活碎裂了,见过碎片的人,眼目、双手和心都会受伤。师父却执意要照亮这黑暗,要拾起每一个碎片。一次次,黑暗吞没光明,碎片留下伤痕累累。
若是怪师父上一世伤她太多,师父这一世都偿还了,比需要偿还的更多!
上一世,她勤奋又聪慧,为师父付出许多;可是这一世,她陷于昏乱和软弱,她一次次折磨师父,一次次向师父索取更多。师父放不下上一世的小骨,尚在情理中。可师父却是为这一世的小骨倾尽全力!在小骨并不可爱的时候,师父还是如此爱护!
师父总说他做得不够,做错了,不仅上一世,便是这一世也是如此。
师父说给了我太多强制,让我看不到我心中的光芒,只一意追寻师父的光芒。小骨领会这个意思了,但是小骨还是感激,在我要放弃这个生命时,在我无论如何都觅不到心中光芒时,师父强力留住了我的生命,你用你的光芒和爱护,告诉我人生还值得活下去。
师父很快觉察了我抹杀自己、投入师父光明的愿望,师父不想掌控小骨的生命。虽然我们所有人都想这个世上没有危险、没有缺憾,但是师父和所有人不一样!师父不愿给我错误的教导和爱护。师父坚持要点亮我的生命!
师父不是让我活成他人认可的样子,也不是遵从师父、让师父满意,师父只希望我成为我自己!
师父一向如此。以前的师父,也不干扰小骨的选择,不管是我和东方、杀姐姐打交道,还是我藏着偷盗神器的预谋师父也不严刑逼供。师父修行上并无苛刻规定,总是让小骨自行把握;小骨性情如何,师父也从不评点、约束。师父是尊重小骨,不用简单的对错、强制的命令让小骨服从。师父也是相信小骨,相信小骨能持守始终,即便有过错,也能改正。
即便是我真的错大了,损了太多人,师父也每一次都要保住我的性命,代我受销魂钉,为我受六界骂名。师父还是相信我的善念和向善的可能,即便我已经是罪人了!师父也爱护这个是罪人的小骨。
但是师父不会带着我逃走,逍遥法外。师父不会用错误的方式来爱护我。师父说要照亮我的生命啊,师父不会让我的生命陷入罪苦和黑暗!师父为我担下了上一世的罪,又为我受尽这一世的苦!
师父不肯说出爱,我解错了,但师父做到了啊!东方和杀姐姐说得对,师父是用生命在守护我,而且为我做了他从不做的事!
难道她还不理解师父当初的用心?是一贯的用心!绝情殿桃花色浅,师父授她仙道,春风化雨。诛仙柱血水深红,师父代她罪苦,苌弘化碧。桃花成血,浅红深红,却不是一样初心赤心!
云山的宁静中,有这深红浅红。师父放下整个世界,为她建造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她在风浪的中心。师父没有轻视这太平安暖中她内心的风浪。即便她一次次沉溺黑暗,耗尽师父所有的耐心,师父总有更大的耐心。
师父,云山的桃花也很美,和绝情殿的一样,和天下间的一样。师父种在仙山、高缈出尘的花木,却是和人间的一样平常,日日阳光雨露,以心以血浇灌。
师父,小骨不用是最好的,小骨却是师父珍重的。在师父的珍重里,我终于发现,我原来也有我自己的色彩和芬芳,和师父每一株桃花都不一样!
师父也可以犯错。师父的好,不是因为师父从不出错,而是师父有日月江海的胸怀,日月不隐其蚀,辉光更璨;江海不弃浊流细水,方成浩瀚。
小骨将错就错、被错误打倒时,你牵住小骨,有时还抱住小骨。你告诉小骨,小骨是美好的,小骨可以修行,可以幸福。小骨无法相信,却不由得相信了;相信了,却做不到。可是师父依旧相信,依旧一次次牵住我、抱住我,直到我可以相信,我可以走下去!
她感到了泪水,从心到眼。她应是可以睁开眼睛了,但她想迟一点。
她要将师父的用心再温习一遍。
她迫不及待要见到师父,心中激荡着泪水和光明酿造的欢喜。她该和师父说什么?难道能用言语说出么?
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比云山苦弱中更大的承受。但只有她想不出的,没有师父做不到的。
师父,对不起……师父,谢谢你!师父,我要留下来!师父,你说过你也喜欢小骨的!师父,小骨和你回家,有师父的地方,天下为家!师父,我……
练习了多少遍,她永不会说清的。就像她在云山预备了多时,却永远预备不好。
但过去已想起,双眼要睁开,感激要和师父说,喜欢也要和师父说!
白光炫目,对她永是太亮了,她心中还有许多个卑微的角落,不堪朗照。
师父说要点亮她的,她也要燃起心中更多的光亮。但不是在顷刻。和师父的修行,来日方长!
窗外桃花绯色,隐隐漫入。云山原来是绝情殿的样子,因为师父总是师父。
凝神看师父,冰雕玉琢,却如何烈火一般灼痛了她。她的手在师父手中,柔和似水,温润如玉,滴水穿石,玉汝于成。
“师……”
“小骨……”师父能这样唤你么?你醒来第一眼就是想看到师父么?
“东方彧卿先走了。”如何开口是这句话。
他只想说,这样的时刻只应有小骨和师父。是么?
但为何要说东方彧卿?他是不能否定东方彧卿的付出,他是不能确信他自己的重要!
啊,东方。他走了啊?那我先去找他!
师父……我要想想如何同师父说。我……我还没有预备好。这一刻太重要了,我害怕……
小骨的眼珠动了一下,映入他眼帘的,不再是泪水饱满之时折射的全部光彩。小骨……难道你想去找东方彧卿?
疾风将脸畔的红热吹散,她一路上想着她如何面对师父。直到异朽阁的高塔矗立眼前,她才恍然,她方才一句话都没有和师父说,一句“师父”都只说了一个字,师父会不会以为……那如何是好!我……我赶紧回去!
“他走了。”耳畔一个冷冷的声音。
什么!师父你不能走!师父你不要走……你去哪里小骨就去哪里!你去哪里小骨都一定要找到你!
不是,不是师父走了……她定睛看了看,心中狂风暴雨还没有止息。
这是……眼前这人是绿鞘。你活过来了啊?太好了!你是说,东方走了?
“他去哪里了?”她声音还不能平静,有些木然地问。
“轮回。”
噢,轮回……东方十五年要走一次轮回,是二十五年……我脑子好乱……我要去找师父!
还能不能再快一些!
脚下的剑……不是断念。断念毁了……云山习练的剑也是师父所赐,但师父一直没有赐名。师父忘不了过去,断不了念。
要如何对师父说?她为何醒了就急急去找东方?师父要如何想!师父,我不是……我是……
云山近了,师父和她的小屋近了。她心口慌乱着甜蜜的悸动。
“师父!师父!师父,我回来了!”她欣喜地喊着,她害怕地喊着,一声高过一声。
云山一切如常。一切都失常了。
她越寻找越害怕。明明师父还在的,师父那样切切地等她醒来,师父费了一世的心力等她恢复过来!可她,就因为这份恩义太重,不敢承受,落荒而逃。
小骨找遍天下,也要找回师父!
耳畔风急,心内是狂风肆虐的荒芜,肃杀得麻木,麻木不了新鲜的苦楚,每一种疼痛的念头都颠倒整个荒原。师父,你在哪里……师父,你不要抛下小骨!
她为何向这个方向?她想也没有想。天下之大,要去何处找寻师父?这个方向,是绝情殿的方向……
她想也没有想,就来了这里。师父也是?
师父也是!
海底那片单调的湛蓝,曾经可以看到斑斓的小鱼和明亮的天色,——那是师父留给她的,十六年,陪伴她的寂寞……
师父你为何也在这里?你一个人喝着忘忧酒,让那么多瓶瓶罐罐陪伴你?你不要见小骨了么?你喝那样多,你要几时才能醒过来!
师父,你为何不相信我?你难道认为我会和东方走?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那么在意师父,师父,我如何可能不留下来?
但是我,我如何能一句话都不留下,就去找东方?我不该这样胆怯,我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师父啊!
虽然她很快回来了,但是那一刻师父的伤心痛心,失望绝望,要有多么深重!现在在梦里,师父也要痛得醒不过来啊!
师父你醒来啊,小骨在等你,小骨再也不乱走了!
师父,小骨等你也很煎熬啊!你就可怜小骨一下,你平日都那样疼爱小骨啊!
师父,你是心口痛么?师父的眉头拧了一下,仿佛向心的方向。
小骨抱着你好不好?小骨难受的时候,师父也抱着小骨!
小骨抱不住师父,小骨只能挽着师父一只手,将头埋在师父怀中。还是师父抱着小骨!
师父,小骨又想看看你。小骨平日也不敢仔细看你!只在瑶池那株桃树上,小骨目不转睛地看着师父,看了许久!
太光明,太洁净,她的言语和思绪在其间消融和净化,她不知她看到了怎样的师父,但她感受到了光明和洁净。
师父,你醒了啊!
师父睁眼顷刻,神色中有痛楚,是她带来的痛楚!就连忘忧酒,也忘不了的……师父竟然这样快就醒了过来!
她慌了神,赶忙低下头。念及她不该逃走了,又赶忙抬起头。
她触到柔和的力量。她耳畔鬓旁,是那一抹纯白,没有温度,却如何是暖的,和着她的热血和脉搏。
“唤师父。”
那个声音说道。至纯至明,至柔至刚。
“师父…… ”
一个声音从心底流出,一个世界随之开启,一段生命、整个生命呈现出全部的光与色、动与静、笑与泪、苦与愿,爱与……终究还是爱,还有幸福!
“再唤。”
一声“师父”,是全部的蕴含。但是一声,还不够。需是一生,生生!
“师父!”
“再唤!”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生命巨细无遗地展开,处处是他的无微不至。她生命里多少美好和愿望,多少受阻和受苦,呈现在他的光明与爱护,接纳与温柔。
她紧紧地拥住师父,笨拙地拥住师父。她找到了师父,找回了自己,这个自己再不想和师父分开。
海底时光无限,又何妨再过十六年!
“你为何……”
师父却说话了。扶着他双肩,她双眼无处躲闪。
师父温柔明亮的眸中,还有未清理的伤痛。他本来严肃的声音哀伤下去。
“师父,不是……我不是……”
她奋力辩驳,却找不到言辞。
“你……”
痛苦熬炼着这个念头,锐亮,灼热:你一醒来就去找那个东方彧卿……
“不是,不是……”
她摇着头,哭出声来,泪水却没能化作言语。
“那是什么!”
他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
“师父,好痛……”
她轻轻哭道。
师父眼中也有了痛意,松开钳紧她双肩的手。疼痛没了,师父的手松开了,她突然好怕。言语终于成形。
“师父,我是……师父的恩义太重,小骨不敢面对。师父正好说起东方, 我就想先去看看东方,预备着回来见师父。小骨是……亏欠师父太多!小骨一路上都想着师父,根本就没有想第二个人,到了异朽阁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师父眼中一明一暗,火苗跳动着愤怒和惧怕,还有愧疚。不是,师父你不要愧疚!她好容易说顺畅的话,又慌乱了。
“师父,真的!小骨没有骗你!不然叫我不得好……唔……“
师父的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她痛得喊不出声来。
“你住口!这个字,不可以说,想也不可以想!还有,你不欠我的!”
是欠啊……不过是不可以说死!
不过,师父,有句话小骨一定要说!
“师父,你更不要对小骨感到亏欠!师父为我做了那么多!”
师父身子一震,震痛了她的心;目光亮处有碎裂,刺伤了她的心。
师父没说话。她赶紧再说些什么!
“师父,你方才又观微我了?”
不对不对,她不是怪师父的意思……
小骨,不用观微,我当然知道你是去哪里了……
师父还是没有答,她又慌忙寻觅语词。
“师父,你不要生气了,我真的心里只想着师父!小骨几时会说谎?小骨不该……但小骨真的是太……师父在小骨心中太重,小骨才不敢随随便便和师父说话。小骨只是想预备一下……”
“不要说了!”
小骨不要说了!师父相信你。你这样慌张,极力证明又言语错乱,分明心中都是师父啊,师父如何还能怀疑你!
师父……你这样喝止我,我话也不能说了,那如何是好!如何证明我……
师父,你相信我好不好啊?你一向都相信我的啊!
“师父相信你。”这个温和坚定的声音,平复了她一切纷争和惧怕。澄净的海水中,日光绚烂。
师父听懂了他心中的喊声!太好了,师父不怪我了!
她噙着大滴大滴泪水,终于淌了出来,流入海水,爱抚笑靥如花。
他紧紧抱住小骨。
海底时光无限,但如何舍得将哪怕片刻的时光,用于猜疑!
“师父,你放开小骨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怀中的声音,来自天地,鸿蒙初分,天籁永新;来自心中,熟稔了千年,难舍难分。
是小骨游戏又认真的声音。
她沐浴天光,满面春风,郑重拜倒在他身前。
“感谢师父爱护云山的小骨!感谢师父爱护绝情殿的小骨!感谢师父爱护离开绝情殿、没了家的小骨!感谢师父爱护不懂得爱护自己的小骨!”
小骨的笑容,庄严又生动。眼中的敬意与感激,浸透在欢喜,明澈斑斓。
“小骨……你不怨师父?”
小骨你这样快就原谅师父了么?幸福猝不及防,他禁不住要反复确认。
“师父,我怨过了,已经不怨了。师父为我付出那样多,早就将怨恨消去了!消去后还余下太多,我感激和欢喜都来不及啊!”
小骨眼中的泪水,在阳光和海水中炼化成晶莹五彩,玲珑七窍之心。他慌忙扶起小骨,捧到心怀。
“而且师父,你说什么也不能损害小骨的美好,难道又有什么可以损害师父的光明洁净,大爱温情!师父说不必追求十全十美,我生命里这真真切切的美好,比十全十美那样的妄念,是更重啊!”
小骨在他怀中,愤愤不平,念念难忘,字字含混,句句清晰。
小骨,先不要说话,先不要离开这个怀抱。
任日光明暗,海水急缓,让师父多抱你一会儿,让你多在师父怀中待一会儿,弥补我们往日的失落和泪水,享用我们今日的重逢和幸福。
“师祖,我时常来师父以前待过的地方走一走,我便发现你们回来了!而且你听,世尊他们都来了。你可要想好,大家会劝你们留下啊。依幽若看,你和师父,就留下啊!”
幽若这个小机灵鬼,却知道传音。
怀中的小骨,轻轻抬了头,化去了大喜大悲的面容,是幸福的柔和与轻盈,宁静优美,长在常新。
“师父,我们回长留山罢?小骨想看看,今年绝情殿的桃花开得好不好。”
小骨,师父和你一起回去。师父知道,绝情殿的桃花,和你在时,一样美好。因为你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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