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老茫然望着窗前一盆入药的菊花,空无一无的天空只有太阳,在花瓣上匀满白霜。时空瞬间绵长,他一动不动,却似在摇头。
小骨手中的石针才取出来。
白子画望着她手上灌满血红的窟窿,仿佛从他左臂伤疤直透心口,被深深挖穿。当年如何看着她受销魂钉,他如今越发受不住。
徐长老只是将小骨和风希身上的石针悉数取出,给了白子画。
“没有法子么?”白子画心中一空,死死抱住怀中尚且真实的小骨。仍不放弃一问。
“神身,对抗妖神之力的刑具,在老身见闻之上。”徐生道。掸去尘埃,久不发声的弦音更悲凉。
“你可有法子?”白子画如撞到木桩上的逃亡者,顾不上疼痛,急急转向南无月。南无月愿意同来,一定有疗治之法!
“神身天然围困妖神之力。上世对抗劫难,姐姐生而煞气异香。不好是这一世姐姐无此防御,只怕神身受损……”南无月着色浅淡的眉目宛若在泪水中浸开。
“受损也能治好,首先要救活!”白子画不想听来龙去脉了。
“我们都不是神……”南无月轻叹。
什么意思?我们都无能为力?
“上古神器能助她?还有神羽一枚!”
“忘溪石针之力,直至下次妖神危困解除,不会消去。如今妖力抵不过神力,纵使集齐全部神器,妖神也不能成形。一切神物确可相助。石针伤了姐姐,却也同为相助的神物。主要还是在姐姐。”
迫不及待听小月说完,等到一个可喜的回答。
“她要如何自救?“白子画一阵狂喜,一语冲破胸怀,眉间阴云撕碎。
“你可知忘溪石针来由?”白子画此刻听来,南无月语声也仿佛在云际轻飏。“她的怨愤集聚众生怨愤,妖力神力催发,化作蓝溪玉。忘溪石针也同日诞生,是一时被她排挤出心中的善良、悔恨之泪,正义、惩戒之力。”
“本是她所有,如何会伤她?”白子画隐隐明了,却要问个清晰。要救小骨,要万无一失。
“确是神祗所有,如怨愤是众生共有,自然在一人之上。以一人之身应对,不免受损。但质本为一,终要和解。神身受苦,也是化解劫难之途。”
如此,只能安心等待小骨回来。
可为何还是她?小骨不仅是他的,还不仅对许多身边的人重要,却是属于神界、注定守护六界的。小骨为众生忍受苦难,这个轻如羽毛的小小身子比天下还重!他前一刻也生了集齐神器的念头,虽只在一瞬间。又如何能苛责当年还是孩子的小骨?
可是……是不是高兴得过早了?南无月说得很隐晦,“终要和解”便是“终能和解”?和解的代价是什么?小骨能安然回来?
疑云又重,积雨空凉,他站在岑寂廖廓的中心,怀中是小骨。
“师父,好痛……”小骨唇间挣扎出几个字,也血肉模糊。
白子画刚收拾好的满心碎片重又散落,刺痛洒遍,胸口一阵甜腥,舌根痛楚似从心底生根。他吐出一口血来。
奇怪,他缘何受伤?这不重要,小骨安好便好。
“我能做什么?”总不会什么都不能做?
“你可以试试淙音寺中你们的心法,但未必……”
白子画已安坐下。
一时桃花满天,一时高天月明,一时琴音天海……万里山川,店肆炊烟,沧海雪原,走过他们过往的路。道路已终结。飞升。云中纤羽清澈,妙音飘飏,琉璃五彩,六界最美的神界大门紧锁。无心赏看。
“小骨,能感受到遗神书么?”
“师父,还是没有。”
曾经在小骨的第六层梦境中,他们来到过这里,没有进去,一无所获。
“小骨,你在里面?不要让师父感受不到你!”
没有回音。琉璃门五光十色得空虚。宛若不存在,却实实隔开了他和小骨的世界,于是整个世界于他不复存在。
继续等下去?
岂可浪费时间!还能再用心法进来,错过了其他法子却不好。
心头已得一法。他要试试!
只身回到医药阁静室。
“徐长老去看风希了。”南无月坐禅一地,满目悲悯。
“嗯。”
从小骨身上翻出冥梵仙的书册。还好,她没有收入墟鼎。
全无一字。
竟然施法,还是禁术。我若强行去看,你就会气血倒流。你……
“我先离开。”白子画留下四个字,乘风而去。
我可以直接去找冥梵仙问。你还想阻止师父?
很快在茅山脚下找到冥梵仙。
虽有四人相伴,冥梵仙仍如孤身一人。凡人的麻木将他从死水中激起,疑惑深浪,露出水面。
“难怪她为了你会……”冥梵仙轻叹,恋恋不舍望着身旁一草一木。“稍候。”
下笔如飞,群龙归位。
白子画没有心思惊讶,却喜他迅速能将秘法写下。
许多张纸,写满药材。
“配药要些时日,之后却不难。你想清楚了?”冥梵仙颇有玩味地打量白子画,以一种千年隐居的明察秋毫。几乎不会惊讶的眼波里沉寂着不可置信,羡慕之情,清静如水。
“多谢!”白子画就要离去。
“她若能安然回来,你何苦……” 冥梵仙站在原地,身形却如向前阻止,风向他吹来。
“配药的时间,够我等了。若不赶上她一息尚存,这法子便救不了她了?”
冥梵仙端详着白子画。等待之长久,可忘却人世。最终枯石落地,朽木开花:“是。”
将药材托给徐长老。一心修习药材备齐后的术法。尽是气血筋脉倒行之法。突然理解了冥梵仙,为了他所爱,不惜逆天而行。
从嘴角渗血到大口吐血,全然不顾。血气流走而不返,陌生的感受。不去感受。只求早日练熟。
冥梵仙说得不错,难的是药材。术法他只用半日,已修炼得万无一失,就等药材。
时时刻刻陪着小骨。看着她。怀中的人儿,轻小的身子总是承受重负和危难,娟秀的容颜总要面向苦楚和苛责,你和师父的所有日子……细弱中呼唤的,永远是“师父”,是倾慕,是欢喜,是依恋……生生缱绻,单纯如一。
小骨?你快些醒来?师父若去了,你会好么?
想起东方彧卿说的,万一小骨又为了救他……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待你安然归来,师父已是离去……
可你最好早日醒来,在药材配好前。师父还不想去没有你的地方。但师父不能冒险等太久……
“尊上!”幽若跑进来。半个身子撞在门上。
“没见你师父在休息?”白子画斥责幽若时也看着小骨,由心至目,不能片刻离开。
“妖魔和杀阡陌来了!不,杀阡陌就是妖魔,只是他出现了!”幽若小声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大。
“出去。”不想听吵闹。小骨需要安静。是以他也需要。
“尊上不去看看?”幽若怯怯地问,用大眼睛看着他。白子画心中一痛,仿佛是看到小骨。
但不是,小骨若被他责骂了,不是这样看着他的。一汪深水,清可见底,他看得到小骨的心,看的到自己的。小骨,小骨……
“天下自有天下人照看。”小骨只有我一人。
见幽若出神地看着小骨,目光被牵住,牵得话语蹒跚:“师父……师父……”
白子画最终缓声道:“去罢。好生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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