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碎成万片,海水焚过火焰。横木倏然缩小,一手可握。
黑暗重临。却是自然的黑暗,因为没有日光。
白子画知道,是淙音寺。
怀中小骨浅浅地呼吸着。紧闭双眼,向他闭合了整个世界。
一个人近前来。白子画不去看,他眼睛离不开他的小骨。
“姐姐!”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那大半年,小骨在蛮荒受苦。这个小骨悉心教导过的孩子,是他可怜的安慰。
微微抬起头。在这双透彻天地的大眼睛中,看到的还是小骨。
“又是你们救了我。可姐姐……”
白子画不说话。小骨也为了救他,为了救天下。
“一定有救治之法!你知道么?”这个问题,他要问遍天下。
“一定有。我知道。”南无月轻声应合,单纯得坚定。
“是什么?”迫不及待。
“我知道,一定有。”
有些失望。但他一定会寻到。
要带小骨走。小心翼翼要抱起怀中人。感到手中有什么东西。
“横木是你的?”
“是你们的。你们当初一念救了我,善魂注定要重新救治天下。”清澈的眼睛里闪着莹光。
南无月接过横木。聚合成一个点,又散开。手心一串佛珠,古旧,质朴。
白子画认识是小骨之物。那个满身煞气、害怕鬼怪的孩子,如此善良、坚韧……师父好想看到那个活蹦乱跳的你!
“我现在和你说天下的事?”
白子画没有摇头,也不想点头。只看着小骨,余光里是小骨送给南无月的佛珠。
“我修为有限,还是陷入妖神幻景,多亏你们合力。但也不是枉然。依我看,妖神想按自己的愿望重造世界,但毕竟是依赖风希。风希也有可能会按自己的愿望构建世界,和妖神对抗。可能是好事,风希本性善良……但谁都有偏执之处。何况,世界按一个人的愿望去构建,总是危险。还是要和他交流。心中不疏通,外力无法改变。你们救了我,我一直什么也没做,现在该为这场劫难做点什么了。”
白子画听完,点头。说得都对,但他听得不动情。纯白无染的布,没有血色,和小骨的脸色一样。
“想问问你徒孙……”
我徒儿都不清楚,还知道徒孙……白子画没有回答。
“我怕她受到扰动……我下山会去看看她。”听到那个声音上下颤动。
“她身边有人……”白子画好久才说出这句话,理清其中头绪。小月也很可怜,这一世只能去引渡众生,却没有人陪伴。
可他这些怜悯也成了干冷之物。是小骨太重,还是他心怀太小,再容不下其他了。
“我身边没人,并不希望她也是。”南无月强颜欢笑,泪水打湿了嗓音。泪水一定很清澈,和小骨一样。“你……你们现在去哪里?天下这么大,一定有救姐姐的法子!”
去异朽阁。上次看到东方彧卿,就知他在筹备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小骨!
自己就这样不能保护好小骨!到头来,还要找他。此刻,只恨自己一直走常道,不曾钻研那些奇门禁术。
异朽阁巍峨如旧,只不见了有求者盈门。
街市有序,人行有序,只是没有魂魄。
还是那个舌头塔,还是那个饿鬼面具。血腥不血腥,白子画全然感受不到。只有记忆中,小骨看到这舌头塔,牵住了师父的衣袖……只有小骨的表情是鲜活的!
“你知道救她的代价?”
“你说。”天下人害怕的问题,白子画没有感到丝毫恐惧。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以命换命。”所有舌头噤声。他反正也听不到这些声音,只要不是关于小骨的。
“方法?”我只要知道具体怎么做。
“骨头果然没有选错人。”面具后,不知是笑还是哭。
“开始罢。”千头万绪,他不想去触碰。
“骨头活过来,看到她一次次舍身相救的师父不在了,岂不是要杀了我?”那个声音缠绕起来,就如听者情愫,千丝万缕。
是的,对小骨何尝不残忍……但是必须救!你那么多次为了师父拼命,师父就不能为你牺牲一次么?
“你若不救,我杀了你。”横霜剑比他言语要快,指着长满舌头的面具。剑上凌霜,心中寒凉。
“被你杀有什么稀奇?况且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被骨头杀,就不同了。”声音竟然缠绵起来。
你对我的小骨……感到剑气和布满的血舌纠缠不清。
他不在了,这个人会追求他的小骨……他会照顾小骨?千不愿万不愿,和绝情池水的伤痛同仇敌忾。
剑锋又近了一寸,看不到的眼睛似在央求。不,不能杀他。小骨还要他救。还有……有他照顾,终究可以放心。想这人在瑶池为小骨去犯死,他很爱小骨……他的小骨!
“行了,知道你这人没趣,不和你玩了。喝了这碗药,牵着她的手,想着她。”
端起药,看不到药的色泽气味,举起来就要一饮而尽。
“且慢。把那朵有神鸟羽毛的木花给我。”东方彧卿语声里渗出一丝狡黠的亮度。
“你要做什么?”这个人做事总让他不能信任。
“信物。省得骨头醒来说我害死她师父。” 东方彧卿轻松笑笑,驱散那丝狡黠。
白子画给了他。
看着这花,眼中瞬时纷乱了许多情境。他亲手雕琢,在一个清晨送给他的小骨,他们建好人间屋舍的第一个清晨。小骨为了送他一份礼物,去寻神鸟翎羽。为了和师父一起历练受苦,拒绝了她最初最美的故乡……
小骨,师父真的……很爱你。但师父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喝下了药。只有他泪水的滋味。牵住住她的手。小小的手,柔弱,寒凉,只想去保护,去温暖。永远不想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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