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散去。花千骨脚下一软,倒在那个怀抱。
血战后单是寂静,就足够美满。
现在如何能贪恋?撑着剑站起来。
要找一处人家借宿、休整。天色也晚了。她如今的景况,还是睡一夜的好。她只要有力气用剑,师父就所向无敌。
推开她和师父小屋的门。
却有几人走上前来。
她和师父建的小屋,被人住了。就如绝情殿来了陌生人,很不自在。
也不去看。知道所有人都会是一个神情。
“我随家师来贵地,天晚求借宿”。
低头说完两句套话。听到几人齐声应了“请”,如同机括操纵的乐队。
指给她两间房。
顺口说了“家师”。花千骨咬住要吐出来的舌头。
“师父,弟子扶你去歇息。”便和师父进了一间房。
扶师父坐下,就急急忙忙去了自己房间。锁上门,立刻变作一只小鸟,从窗户飞了出去,又从另一扇窗户飞进师父房间。
见师父安坐,才吁了口气。师父失去神智后,她还第一次和师父分开。虽然就在隔壁,虽然就是顷刻间。
听到敲门声。却不是敲这间房的门。
“请问何事?”花千骨将声音传到另一间房。
“送来被褥、茶水。”又是小和尚念经般的无心却齐声。
“有劳!我这就来开门。”
花千骨在师父周身设下结界,赶到那边开了门。
“多谢!我们师徒整日奔波,此刻就安寝,不扰诸位好心人!明晨一早出发,恕不辞行!好意再次谢过。”花千骨接过物件,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样就再不用和他们说话,也再不用听他们说话。
又回到师父身边。
看着师父的面容,昏黑灯烛下缕缕暖色,不禁鼻头酸楚,和眼中潮湿连成一片万苦交呈的伤痛。慢慢抹去泪水,慢慢坐下,慢慢挪过去,倚在师父身上。
以前觉得和师父下山是新奇好玩的,此刻只想回家!
“师父如果不在,我就等师父回来,找师父回来。”烛光烧开一个缺口,听到那日月下的梦呓。
醒来,此刻是要找回师父,和师父回家。
依依不舍出了那个怀抱。轻轻扶师父躺下,盖好被子,掖好边角。师父平日也是这样照顾她的。不许哭,不许哭……
轻声在一旁坐下,开始调息。
约莫四更鸡鸣,花千骨听到幽若传音。她也调养得差不多了,立刻起身去迎。
村前荒野,月黑风高,木落水深。
“师父你没事?”一个灵动的声音划破死寂。粉红的身影窜到身前。
“我们没事……”就知道问我,也不关心你师祖?你如何才来,有事也就见不到你了……看了看幽若身后十来名弟子。“你如何亲自来了?长留山上的事务呢?师叔没和你一起?”
“仙界这下乱了。妖魔频频进攻。世尊他们都在山上应对,我这次下来也有任务。仙界收到崂山弟子求救信,浮屠道长仙逝,崂山遭围困。”
浮屠道长?就是第一次上茅山时遇到的林随意的师父,瑶池上见过。那个随和的老人,竟也……总是有人被杀害,六界真的就不能相安无事?
“你们能应对么?”
“我观微见敌兵已退。妖魔意图,不在神器,不在灭门,更在扰乱仙界。”幽若忽然改作传音。“崂山事有蹊跷,希望师父和尊上能去一趟。”
这样要稍迟去淙音寺……缘路所见,皆须应对。
只是,又要用幻术控制师父了。师父不要怪罪!
也许,用天海剑配合心法,会自然很多!师父也会少一些不情愿……
满山血色,比秋色更深浓。
两名弟子抢在前头相迎。自报为浮屠道长门下吴逸群、吴超然。应是孪生兄弟,从样貌到神情难以分辨。
花千骨想不出师父这时会如何言行。只好点点头。
仙人死去,天地寂寥。浮屠道长灵前,却是哭天抢地。
花千骨随众人祭拜了,心中愁苦更甚。却想着要离开了。
不知是吴逸群还是吴超然上来奉茶。
花千骨正想借师父之口辞谢。却听到幽若答应了。
还好,师父尚未说出半句话。不然幽若如何好唱师祖的反调?花千骨捏着一把汗,更不敢轻易说话。
幽若你为何要答应?
茶用时一片死寂,更甚过死去之人。茶后又要安排客房。
花千骨只好先看幽若反应。又是答应了。
“幽若,这里你在就好。我和师父有急事……”
“师父,你不觉得这两兄弟有些古怪?一派求救,修书一封才妥当,偏偏我收到两封。”
花千骨瞬时想到云隐兄弟,一阵惶惑。
“两兄弟争夺掌门之位是真。所以,我想借尊上来稳住他们……”
不出半个时辰,吴逸群或是吴超然小心敲开房门。
花千骨一边给师父沏茶,一边看到自己术法下,师父比玉锦杯更洁净的手端起了茶杯。
静静听前面的人诉完苦。低头看师父点了几次头。
茶未凉,又进来一人。如果前面的那个是吴逸群,这个就是吴超然,或者反过来。
竟然是同一番言辞:兄弟觊觎掌门尊位,勾结妖魔,以致师父惨死……
如此心心相印,如何不能顾惜手足?利欲熏心,心无敬畏,却是神似!
实在可气,又可耻。妖魔尚能团结,你们却……
义愤之下,看着师父挥笔写就两封全然相同的书信:
“浮屠道长仙逝,仙界扼腕。为人弟子,当思师门恩义,正道荣辱。手足相残者,必不能除魔卫道,执掌一派。念年幼失足,望从今悔过。”
附注:
《论语·季氏》:16.1: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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