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清虚问候长留上仙。贫道气数已尽,应劫而死,合情合理。惟茅山不当亡,危难之际,还望仙界之首,扶助小派。仙界、六界历劫,拴天链失守,仅是前奏。依贫道愚见,天道可顺不可逆,劫难结时方是解。奋力规避,不若安心促成。云隐云翳皆贫道弟子,悯其生而落难,今死见其劫成。死前遇此孤女,新生缘劫。贫道临死不情之请,望收此女入门。天生煞气,惟其或可制浩劫;心性纯明,万难必不改其本。其中历练,艰险异常。亦惟非常,可致恒常。望全将死之人心愿,九泉祝祷天下太平。”
满庭静穆。清虚道长多次静静吐出的“死”字,也只是修行的一次飞升罢?师父也谦敬而立,最圣洁的白,可献纳神坛。感到老道长静候死亡的身影,和眼前坚心守护的白衣仙人,一瞬重合。听到爹爹确信而耐心的教导:“做人要心无所畏,心有所敬。”
双手将传音螺举到师父眼前,眼中明净如初,磨难更洗练出悲悯和坚定。两人目光天海相接,全无二致。
“你留着罢。先去修行。”最终见师父点点头。
“师父,那风逸的传音螺呢?”
“告诸往而知来者。”师父低吟一句,看向庭中桃树,岛外千山。
“弟子愚钝,未能从过往领悟将来,还请师父明示!”花千骨轻轻撅起小嘴,流出桃花的色泽。师父又不说吗?
白子画今日早先还着了恼,现在看着她嘴角纹度里认真带着撒娇,想争辩终究抹不去敬畏,心头泛起细暖水流,调得一日比一日紧的琴弦悄悄释放,眼角也更柔和:“你若愚钝,更当循序渐进,听师父安排。”
“风希这孩子,也和我当时一样……”花千骨知道言语也斗不过师父,索性直接发问。说到一半吞了声,她那么倒霉,谁要和她一样……
“你感受不到煞气?”白子画凝目,微尘不漏的目光看向小骨,要看到她世界最深处,她自己都不不曾探悉到的。小骨似乎不是感受到了风希的气息,而只是看大家反应做出猜测?
花千骨茫然摇头,仿佛空气格外沉重,每一寸移动都阻塞重重。她一字一句说,说得格外慢,每个字都要凿上一个坑,有受苦的重量,有相信的力度:“我感受不到。他天性真纯!”
白子画微微诧异,更确信了心中愈发明晰的认定。神祇感受的是人本性的无限良善和无限可能,而非人间俗成评判,用眼前的祸福划定一个人的界限。
他也曾经和仙界一起,站在人道似是而非的一面。释放妖神的小骨,小骨按人道当死;按天道,也不过是要完成一次六界的劫难,最终自我牺牲、恢复秩序的还是她。按人道,他们师徒的情缘,又如何能被成全?
他努力去保护小骨了,但显然做得不够。这一次,风希的事上,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何况,六界命运,必然和小骨息息相关。
“小骨,你是对的,不管别人如何看。风希本性纯良,命途坎坷,当好生引导。但也不要怨师兄,他只是担心长留山和天下安危。”
“师父,小骨没有怨师伯。从小爹爹教导,是我损害到他人了,他人自保,并没有错。”花千骨平淡说完,语声又生起伏。“但是师父,风希为何要遭遇我的宿命?他的身份到底是怎样的?风逸的传音螺里说什么?”
花千骨见师父面容上的迷雾和光亮,极力克制着心中对这荒唐命运的不满和不甘。好罢,既然是天命,那她只要知道,如何尽人事。
白子画凝眉沉声说了一句:“你想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去练功。”
“师父……”死死咬住下唇,还是没有封死所有的话,“你才答应过小骨,要和小骨说的!师父说小骨应该长大了,可师父仍旧当小骨是孩子,小骨没有资格和你一起应对!我……我不信,师父这样做真是对的!”
哭喊过后,不禁被自己的话吓到。低头不敢看师父。
“不下苦功夫,何来力量化解劫难?快去,今日为师布置的任务若不完成好,必定重罚。”白子画已不记得,多久时这样严厉对待过她。
见小骨垂下噙泪的眼睛,躬身离去。恍然想起中毒那时,小骨担心,违背他命令来看望,被他斥退……闷痛蔓延,如何又和前次一样,将小骨训得不敢回话?但他不认为这次做错了。
小骨,师父不是有意瞒着你。实是为师也看不清楚。不到那个时刻,必然不会呈现。一知半解的冥思苦想,只会扰乱你修行。修行才是渡劫之本,并无捷径。何况这次的心法,有多么艰辛,你哪里还能去操闲心?
知道你从来不怨师伯,不怨这个世界,但最重要是,你不要怨师父,不要对师父生间隙。
传音螺师父会先听,再看有什么要对你说。每个阶段,有不同的修行内容,有相应的疑难要解答、瓶颈要突破,只可按部就班,许多东西,你尚不能理解……
我是你师父,自然要妥善安排。曾经的错误,不会再犯了。
深运一口气息,拿出风逸所托的传音螺,准确无误地敲在窄端第三个螺纹处。
附注:
《论语·学而》:1.15:告诸往而知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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