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青衫玄发黑眸,一般深重,面若雕成,没有戴面具,却依旧令她不解。
少年看着朔风,向后退了一步。身后无路,他跌坐到了树上。身子有一半,悬在了空中。
“你找个妖精胡混,也不愿和我回去么?”朔风急切的声音,和冷峻的面容有些不相称。雕塑若发了声,刻刀的深硬,必然要入人心。
却似乎未入那少年之心。那少年终于出了声:“我与你有什么干系?”声音清空,却是带了一种说不出的怨念,怨的不知是谁。如同被掷入深谷的山石回音,山石仍未至底。
“我们既是一起修得人身,就是兄弟了。”朔风没有向前,在原地如生了根,这话也说得如此有根有据。
“兄弟?你是被人珍爱的,用尽全力为换得你脱身。我?我却是意外。有谁看过我一眼?我为何要来到这个世上?你修行,我混世,本来如此。我和你,根本就不一样!你不要管我!”少年的声音凛冽起来,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了。叶片边缘,都如利刃,要插入崖壁。
花千骨又一次使力,白子画也没有再拦她。在朔风和少年惊异的目光下,她缓缓走向二人,看着带着面具、身形酷似朔风的少年。却不知能说什么。
少年身子一震,跳下树来,站在二人面前。似干枯的树干,叶子都落了,也不能有动静了。却在等待着什么,究竟是什么,自己却未必知晓。
“人意外,却是天意中。”
是师父!师父的声音,清澈如水,没有含混,也没有尖锐。她心中疑团滚下的雪球,顿时消弭在百色的原野,洁净中,甚或感到白色深处桃花的芳香暖意。
听见朔风说话,几时跪在师父身前:“尊上,当年你将我带回长留山,说我会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今日,也请你为他指点迷津!”
白子画也不看朔风,只是点头示意他起来。向青衣少年迈了一步,少年看着白子画气韵出尘,定是感到一直飘忽散乱的世界突然稳定清明下来,不由自主也向白子画走近。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摇摇头。
“你的存在,自有你的道理。旁人不能给你答案,须是你自行寻找。你的位置,在天地间。因此你也不必和朔风回去。但也不可在六界胡来,须知你是神物化身。”
却是想起他刚才那些话,冷漠又热烈:没有人多看他一眼,所以他也不必自重。他一看就是自重之人,那些话说出来,似乎是要气朔风,他是生了朔风的气,因为朔风有人关爱,他却从未得到过。他也和小骨一样,景慕道义,也渴望关怀?人皆如此罢?他白子画曾是这样孤独的一个人,从此也再不能没有小骨了!
却不善说这样的话,何况看着他眉目清矍,愈感冷意:“不是无人珍惜你。天生神物,天已优待。剩下的就靠你去寻找。记住,要自重!”
少年静静地听白子画说完,躬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走过朔风身边,终究停下看了他一眼。朔风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只道了句“保重”。
“原来石头里蹦出来的朔风,也有个亲兄弟了。却是才相认就分开了……”花千骨抬眼看向白子画。
白子画见她抬眼之际,唇间似受了轻轻的挤压。暗暗好笑。你这是……不满意师父的安排么?细思却不能笑了。是只能这样安排。聚散有时,有些路总要各自走,各自找寻,才有相会之因。不是守在一起,就是关爱,就能互助。朔风此刻是难受,他这兄弟也不是毫无牵挂,但总有一段路,要独自走过。世间本来就会有不同的路,人各不同,谁也不能代替谁去走,更不能强拉着两人同走一条路。一时是不能解答,不若各自用功,相互祝福。这也不是人意,是天意。若依人意,他并不想分开这两人。
“他们还要见的。”白子画只好这样告慰小骨。从小骨眼中看进去太深,深得含凉彻骨,幸有热血满心。那些和小骨分开的日子,他们是走了多远,受了多少伤,才铺平两人共同的路!
看向朔风。“你先回山。”
师父说话好严肃……好像和自己说话时,有一些不同罢。
“对了,朔风,你可不要也不见了啊!今年仙剑大会我要参加的,希望我们能遇上。”花千骨笑一笑。既然师父有决定,她也不要在这里伤感。随口一说,真想起仙剑大会来,再无人会欺负她,公平去比试一场,多么尽兴啊!
“好啊。多少年前你就说要赢我的,说话可要算话啊。”见朔风也笑了,她心头又暖起来,世界小起来。
“你每次想救人,就要多生出一桩事来。”看着朔风的身影隐入山石,又听到蓝雨澜风动听的声音。
附注:
塔科夫斯基《雕刻时光》:没有任何曾经背叛自己原则的人,能够与生命维持单纯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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