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糖宝背过身去,看到她葱青衣裙,腰间似湖堤新柳,阳光绿染,影影绰绰,是两弯鲜亮又淡去的流动,是她的衣袖。她似抬起双肘,在拭泪。
“那我一定要知道。”想说得像嬉笑,但是并不像。她是要知道。没有跟师父去,情况总该了解吧。这事和那梦境一起,总不能推说,和自己毫不相干。
“那你等尊上回来,问他就好了……你天天给尊上做饭,会不会想到糖宝啊?十一师兄做得也不错,可是还是不如你!”糖宝又转回身来,眼中莹莹一碧。
“十一师兄真是好!那你也要学会为他做饭啊!不过我许久没给师父做饭了,师父说我修行劳碌,都是他在照料……”看着糖宝,眼前却淡下去,淡成师父的纯白。
“哎,我和你说话,你半句不离‘师父’……”糖宝锐声清亮,淡绿深青漫涨,色彩尽皆唤了回来。
“是啊,你知道我,那你就告诉我三尊会审……”我才没有被你绕进去呢。
“你这是一刨子砸在地里,不刨根问底绝不甘休啊!”糖宝把两鬓边垂下的碎发扯直了,瞪着花千骨。花千骨知道,糖宝就快放弃坚持了。她只要一直坚持下去,糖宝总会帮着她的。
“糖宝还是你了解我啊!那你就告诉我好不好?不然我自己去看了……”
缓缓抬手抬脚,背向糖宝走出一步。不用偏头看身后之人,觉到她气息的收聚,便知她要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
花千骨笑逐颜开,抢过糖宝的发髻揉一揉,是不是软得和当时的小虫子一般……却怔住。
“是因为神器。”糖宝说后就跳开。“你轻一点,我头发都被你扯下来了!你给尊上束发一定不会这样!”
“啊……”花千骨茫然松开手,都听到了,又和没听到似的。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发丝还在花千骨手中慌乱无措,好不容易才整理思绪追问道。
“我又不是爹爹,哪里知道那样多?听说……偷盗神器的人也是为了……救人。”糖宝说说停停,说完便重重叹了口气,像是什么不可阻止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接下来只能看着发生了。
“啊……”花千骨几乎不会说话了。如何一切都和当年的她这般像!就如她梦里,今昔不分,真假难辨,她每一句难言之隐,师父每一剑决绝无情,她身上心上痛楚如新,细入纤毫。
救人伤人的两难,和师父的深情绝情一样,重来一次,还是要遭遇。
“还好,审的不是你,不然我……”遽然听到糖宝说话,几乎忘了她还在这里。糖宝脸上一抹幽绿,愤恨而狠绝,晃得她双眼生痛。
审的不是我。焉知不是我?无论外在的审判与否……
“糖宝,我们去大殿。”
言语比决心还快。及至说出,已然明了。偷神器的人或许也是逼不得已,如若按门规处死,岂不是东方说的惩罚的是不幸,而非过错?而要救的人又救了么?不然不枉费此人一片冒死成全之心?
“不要啊!”糖宝举起双手就扑过来,用力抱住花千骨,哭声冲散的言语急切,“骨头你听我说,你不要乱想,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你不是说偷神器就是错了,那就让这人获刑才对啊……尊上要我看着你呢,他也不想你去…… 我也不想……”
“我必须去。”不知道糖宝还说了什么,花千骨听来都是一个意思,她自己下了决心的,单一,不变。
“好吧,你去吧你去吧,我陪你去!就知道是这样!你每次决定要做的事,反正是尊上也拦不住!”
最后一句话在耳际轰响,直通周身,无阻拦,不断绝。
师父也拦不住,我又要让师父失望了?
不是的……不会的!师父也教导,要进入众生苦乐,岂能对他人的不幸视而不见?难道能安慰自己,犯错受罚理所应当?师父说要心内诚实,她心中这样想的,岂能无所行动?
大殿站满了弟子,似新设的棋局,列在两侧。中间的空地却如此大,无边又无助!众人一致,无声。看到许多人,但看不到一个人。花千骨感到吸入的气息凉到脚底,她更清楚,一旦有谁被看到了,作为一个人被看到,这人在众人中就要难保。
三尊端坐高坛。从低处看去,看不清他们的面色,几乎连衣袍的色彩也看不清,只有凝重的几道光。幽若坐在白子画身旁,一身衣裙厚重,色调也比平日的深。
她只想逃,脚下却生了根,不断向上灌注惶恐。
最当惶恐的是跪在高坛前,空地上的人。花千骨站在众弟子后排,不见此人面貌。
一根针落地也要震惊,一丝风吹过也触痛。见他袖底微微颤动。这禁地一丝风也兴不起,一根针也透不入,只有心中惧意畅行。
“你为何偷盗神器?”是师父问话,听不出任何感情。
***小剧场***
花千骨:师父你说我救你是错,那你为何要救我?不然你如何会中毒……
白子画:你是我徒儿,当然要救。
花千骨:你是我师父,也当然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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