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一句话就可以安心。醒来得却早。第一念便是今日师父要检查功课。
书房清气疏淡,寥寥陈设简素如人。师父端坐,白衣青丝分明,是画中最不显眼的中心。
走上前去俯身下拜。并不记得,师父说过不用请早安;并不记得,拜师之后,不用次次行跪拜之礼。
“起来。将两套剑法要义说来。”
师父不先抽查她背书,却是直接考察这两套剑法。师父昨夜的告慰早忘得一干二净。
“师……回师父,弟子……未得要义。”只能诚实以对。
“只须说出所得。起来说话。”
听命起身,只好将头垂得更低:“回师父的话,弟子修其夷剑法,感其法度庄严;乃真剑法,适意天然。虽有所感,叹未能得。请师父见责!”
说罢仍是在师父书案前稽首。
“你……说了不责你,你已尽力。先起来罢。”
师父如何有些坐立不安了?三次让她起来回话。听命起身,垂手等候师父教导。
“师父让你博览,但你若不解自身,自然无从领会。但若非博览,更难把握自身。你可懂得?”
师父深思之力,比言语更重。可是她不大明白,这样岂不是既不能博览,也不能把握自身?
“说你不适修仙,你不适的,不仅是修仙。这五界之事,没有你轻易做得来的。你生而异禀,任一常人之路,都难与你相合。你须付出比常人更大的努力,去寻得诸多范例和己身之平衡。你灵气更甚常人,常人的智巧,却不属于你。这两套剑法你一时练不好,不是你疏懒。你再勤加习练,自有突破之日。”
师父言语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还有师父说出这席话时气息的深重。师父刚带她回长留山时就嘱咐她加倍用功,更知她要面对异常艰辛的命运。让她比常人更努力,师父何尝不是付出了更多?太多!回头却是心痛她的承受。
“师父,小骨……”小骨无以为报……心中泪不成序,更洗得言语果决,“弟子谨记,人十我百,必不负师父苦心!”
“小骨,你可知,为师为何不让你专攻五行术其一,而是五行兼修?”师父案头现出那五本生涩繁难的书籍。
“五行此消彼长,真正的高手不可偏颇,方无破绽。五行兼修,初期看似进展缓慢,却可厚积薄发,终有一日万物通融于胸,应对自如。”花千骨答得有条不紊。师父独辟蹊径,她本不适修仙,却能融合百家,自行一路,不输于他人,全赖师父调教高明!
五行之色的宫铃也应合着主人,与晨风清悦共鸣。虽然五彩绚丽里,五行术在古卷中,不改望之畏难的深重之色。
师父却摇头:“毫无破绽?这世上并无毫无缺憾的人和事。你说得不错,五行兼修,可持平衡,臻于完美。但还有一点,你可知,你不属于五行中的任一。是以你初习五行术时,总是不得其法,举步维艰。”
“不属于五行中的任一?”花千骨惊道,师父的观察洞见,比那时的花千骨高出太多;对现在的她,也依旧超前。她此刻也不能明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所属?”师父说常法她难融会贯通,因她自身天资输于智巧,与常人格格不入。但她竟格格不入到全无归属么?
“自然有所属,但不必是有特定所属。你在众人中是极特别的。若不明白这一点,只会把你教成个庸才。”你是神祗,你不属于人世,你承载的是整个世界的丰富和艰难。属于你的,是整个广大天地,广大天地的丰富,和苦难…… 师父能做的,只是守护你,引导你,陪伴你,走过苦海无尽,遨游波涛壮阔。
“多谢师父因材施教!”花千骨心中太感动,言语难载,反落得轻松之境。师父大恩,从不顾这世界如何待我,为我撑起这整个世界!你将小骨带回身边,不顾众人嫌弃,培育小骨成材;直到世人皆曰杀,你还是誓死都要护住小骨……小骨再不让你失望!
小骨躬身这一礼,郑重如大地踏实,又在纯粹里提炼得轻盈,直向云天净土。此时二人间不必言,是天地间最美好,最本然。白子画从深心向眼角钩出一丝动情的笑意:“今日起,师父教你法术。”
“木系法术的生发特性你要用心感受。”
“火系法术有摧枯拉朽之力,不能这样柔和。”
“金系变化之力,也在果决,果决不是一成不变。”
…………
“如何不练了?”花千骨正修炼土系法术,感到师父走近,就停下来。
“谨闻师父教导。”
“师父看着,你不用停下来。”
师父指点的时候不多,和往常一样。却是时不时来看看,和往常不同了。最初师父一来她就束手束脚,越怕出错就越出错。师父也不打断,更不责怪,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即便师父不在,也和在一样。
半年在修行中过去,比所有失明疗伤的日子都要长。日日汗水,更浇灌了笑颜。
已入初冬,新雪未见,空中细密的冰晶悄悄凝结,要清净秋日丰实后的天地。
师父是否还在一旁看她修行,她几乎不知道了。
“小骨。”
“师父……”听到师父唤她,应了一声,手上还没停下来。
“小骨!”
“师父!”师父加重了语气,她手中的剑坠入土里。心中一沉,师父好像在担忧什么。她说不出是什么,但师父分明藏不住。躬身道。“弟子恭候师父教导。”
见师父背过身去:“去桃林罚跪。”
***小剧场***
花千骨:(师父是……有良苦用心?)
白子画:(你未说出来的,师父懂了。师父未说出来的,愿你也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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