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露儿睡得不实,辗转反侧,五色梦迷,悉数恐怖,天未亮时竟大哭了出来,魇住了一样,闹着要回家找爹爹娘亲,神色执拗,恍若幼儿。润玉被她哭醒,连忙拭泪哄慰,布偶糖果,百般无用。天帝心口发疼之余,咬咬牙露出尾巴给她玩。露儿果然喜欢润玉的尾巴,搂着抱着就不哭了,他又拍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昏昏睡去。只是睡也不稳,死死抱住龙尾不要放开。
梦里的露儿花容惨淡,泪眼婆娑。润玉观之痛心,离之何忍?
万般无法,只好由着她了。
露儿没有长成,且有隐疾,不耐辛苦,这一觉补眠极久,起得就晚了。润玉被她牢牢抱了好几个时辰不能起身,尾巴都麻了!无奈露儿不醒,他就只好陪着仙子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亦有仙侍前来,书房内天帝仙踪杳然,唯守门的妖怪罗雀双翅乱摇,让他等待。仙侍眼光一转,瞥眼看见琼楼高处,花掩映中,碧玉轩窗被红酥素手“呀”地推开一角,那小手却飞快地被另外一只大手捉了回去。迷楼之中,美人“叽”地一笑。白影蓝裙,衣袂纠缠,皆一瞬而逝。其间风流旖旎,足可窥豹。
电光火石,天使心领神会:难怪陛下不回去啊……
不多时,天庭上下已有风声:陛下离位,是去陪了上元仙子渡劫。仙子劫难,天官所断,陛下尽知,如今他们两个齐齐消失不见,陛下又忽而出现在那古怪的地方不肯离去,这还能是为了什么?虽然不见仙子玉面……此事差不多也有个十之八九!
众仙议论纷纷,碍着他们冰清玉洁了一千年的陛下终于开窍儿近了女色,只怕子嗣有望。那就谁也不敢公然置喙。更兼太巳仙人最近红光满面,看来定然还有一步老运!
这些闲话润玉就是不听也猜得到,但他并不置一词。上元仙子与天帝都是万众瞩目的人物,他即便忍心不和天庭联络,那班聪明神仙也不会丝毫无查。露儿与他夜夜共枕,虽无夫妻之实,也和他内宠毫无二致。然而将来究竟如何,总要邝露点头,他才好去择吉下聘。这事儿露儿点头都不算,他坚信邝露早晚回来,只好保暂且持沉默。
人说天威难测,既然陛下不说什么,那么也许……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众仙之中,唯月老于此事别有心得:陛下不驳,便是认了。
于是已有不少仙人偷偷备了如意,预备将来进献恭贺。
总之天宫流言甚广,不过这怪得谁来?就连太上老君的炉子,都叫:八卦!
这一日,润玉在书房凝神看魔界全图,露儿坐在蒲团上依着他的腿看本古籍。
窗外虫鸣唧唧,微风入阁。
润玉倦了,随手摸一摸露儿的脸,露儿即笑着仰面看他。她唇瓣极艳,似玫瑰初开,白肉双耳,早上他给她戴的一对儿如意掐丝红宝耳坠在雪白腮边晃啊晃的,耳边红宝与她额间桃花,银红淡粉相映成趣,就更显得露儿肤若凝脂。
润玉顽皮心起,修长手指不住摩挲她耳垂。露儿怕痒,“咯咯”笑着摇头躲避,润玉头也不抬,手指一路追去,总是准准揉在她娇嫩耳垂之上,搅得坠子乱晃,宝光闪闪。露儿只觉耳间麻酥痕痒,实在难耐。干脆双手捂了耳朵,脸面朝下一头扎到润玉膝上,猫儿似地不停在他腿上蹭额,满口嚷着:“嘻嘻!我不!我不!”
她漆黑长发飞快覆满了他的腿,当真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被她扭得心头微痒,润玉一条龙尾不觉露出,银尾盘盘,将她慢慢环住,挨挨蹭蹭,尾尖轻摆,搔她腰际。露儿“啊”地一声挺直了身子,旋即脸红身热,体内催出桃香阵阵,馥郁芬芳,愈美愈烈,使人闻之欲醉。
满室静谧,暖玉生烟。
露儿自那日叫了他“殿下”,次日醒来,仿佛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依旧爱娇温顺。但是以她的聪明,他不辨真假,也不愿深究。
邝露倦了,他愿等她,多久都好。
忽而正午时分,窗外“扑棱”一响,几只小鸟站在窗棂上,向里面探头探脑地窥伺。
露儿倏地起身,满面绯红地笑着朝它们摇摇头,又朝润玉努努嘴。
润玉头也不抬,温言呵斥:“又闹什么鬼?”尾巴却倏地不见了。
罗雀翻身入室,笑吟吟地说:“小仙子!人间热络,难得下凡,何不和我们出去玩儿?”
润玉搁笔蹙眉:“罗雀,你刚成亲,放着新娘子不好好当,怎么天天来找露儿玩儿?你不去后土娘娘那里当差,到底是看中了你家相公还是我家露儿?”
罗雀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仙人,你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当,还不是天天在人间腻着露儿?你到底是当腻了神仙,还是看上了露儿?”她是鸟雀,叽叽喳喳,言辞便给,一句不让。如此一说,她身后一众禽鸟齐声哈哈大笑。
这话确实难以驳答,润玉面色微红,剑眉立蹙,指尖已起了莹蓝一点。
罗雀知他厉害,慌忙后退躲在了露儿身后:“小仙女,你日日在家也不闷么?出去和我们玩儿吧。”
露儿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人间是来渡劫的。逾越雷池,天雷加身。我可不敢。”
罗雀奇道:“午时三刻也不行吗?”
露儿摇头:“不曾试过。”
罗雀回头看向润玉:“就真的不能出去么?仙人你都能出去散散。露儿一个人闷在家里这么久了,月子都做完了!她那么小,你也忍心!”
这妖怪说话越发混账,暧昧不堪,润玉自恃身份懒得搭理。他头也不抬,右手执笔,左手食指指尖已有蓝焰明灭,眼见着是要杀鸟拔毛了。
露儿赶紧一推罗雀,满面通红:“休要胡扯!还不去玩儿!”
罗雀滴溜溜转在露儿身后,把她推到润玉面签做挡箭牌。这妖精满脸堆笑:“小仙子敢说你不想去?”
露儿怏怏不语,她转了头,满脸希冀地看着润玉,当真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润玉扭头看了露儿半晌,倏地“噗嗤”一笑,长身而起,自柜格里拿出一件蟠龙纹绣团花月白披风,悉心给露儿穿在身上:“这是我吩咐织女……嗯……我拜托一个挚友所制,结界护体,雷电不侵。你要出去玩儿,得先穿上这个。”
罗雀刚要开口。
润玉无奈:“刚刚拿到的!”
露儿在家只穿了轻便水红襦裙,此刻罩了这件披风在外,朱红月白,越发显得女儿家目若点星,唇似涂朱,新雪堆就的馥郁糯软,活脱想让人咬一口的磨合罗儿,可爱以极。
润玉看看天光,亲手为露儿结上带子,珍而重之地嘱咐:“子时之前,务必回来。逛逛就好,不可涉险。”
露儿拽了润玉的胳膊,依依地问:“大哥哥不去陪我玩儿么?”
润玉回头看看地图,摇摇头:“我还有事。露儿去玩儿吧。”说着理理她的发辫:“子时之前,务必回来。”
露儿欢天喜地的点点头,欢呼一声和罗雀她们手拉手地跑出去了。
唉,渡劫寂寞,仙子和妖精都有空做上朋友了。
润玉看着露儿的背影,笑笑摇头:那件披风耗费天宫宝器无数,织女辛苦做来,雷神电母为仙衣冲克他们的法术也颇多腹诽。
不过……只要她高兴……就很好了……
润玉回眸,瞧了瞧那面久已不看的镜子,漆黑长发依依龙须之上,好似丝萝倚乔木,蒲草系磐石,甚妥帖。
露儿并没有被罗雀拽去繁华热络的人间集市看热闹,她反拽了罗雀姊妹陪她去了南边焰山找宝贝。前几日和罗雀她们闲扯,露儿无意中听到,焰山藏风聚气,里面生了一株灵芝甚好。露儿这些日子看润玉天天为自己耗费灵力拔除内疾,人憔悴了许多。劝他暂停几日,他又不肯,口口声声桃花吸血,久留为祸。
露儿傻想着:倘若自己能拿到这棵灵芝,给大哥哥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所以这几日在润玉眼前缠来绕去,非要出来,原是为了这棵灵芝。
罗雀她们怎知这宝贝仙子的心思?闻听露儿之计,各个颜色惨变,大难未临头,扭头各自飞。都说焰山之上虎兕成精,后土娘娘当日恼恨罗雀反悔,并未出手荡涤。这会儿她们去了,不是给恶狗送包子?
露儿不害怕:“你们不去,我独个儿去!我一个仙子,还怕妖怪?”
求罗雀指明了方向,露儿腾身向焰山飞去。她少年气盛,闷得久了,这一飞腾,精神百倍,更兼披风舒展,飘飘荡荡,此番腾云驾雾,真如九天白凤,煞是好看。
露儿甚得意!
罗雀远远看着,心下盘桓:倘若这小祖宗伤了碰了,润玉仙人指尖的荧光剑可是好相与的?自己守家在地,还有相公一名,是个落了户籍的妖怪,只怕逃也逃不了。思一及此,她虽然百般懊悔,还是双羽翼震,陪着这活祖宗去了。
顷刻间到了焰山,露儿缓缓降在一颗巨大的松树上,单足点枝,微微摇摆,俯瞰草泽。她忽而有些疏神,恍惚记得,不久之前,自己也是如此,单足点枝,垂头俯瞰,那时目力所及的,却应是一片灼灼桃林……
轻轻摇头,甩掉遐思,露儿凝神细看,果然西北山脊上宝光隐隐,似有瑞草。露儿心头一喜,飞身向灵芝扑去,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边已经隐了恶风不善。
那天罗雀就记得一个“跑”字。小小的露儿口含灵芝,把她负在肩上平地飞腾,披风隐隐,含香阵阵,真如同天界凤鸟一样让妖目眩神驰!
只要……只要后面不追着十五只成了精的狼虫虎豹,各个口喷恶臭,要吃了她们打牙祭,露儿就像九天凤鸟没错!无奈现在现在这个雪团子至多算个落跑甜心!
跑也没跑多久,眼看露儿地形不熟,被上中下三路野兽逼在了山坳,退无可退。
露儿倒讲义气,扭头把灵芝交给罗雀,要她先逃!
小仙子扭身拔剑,罡风烈烈,立在山口,满脸都是“近我者死”的少年傲气!
天仙俏脸含冰,凛然有威,一时三刻还真把那些妖怪唬住了。
罗雀哪里敢跑?她咬咬牙,俯身拾起一根棍子,颤巍巍站在露儿身后,算是帮个场面。无奈她是小鸟,哪是打架的材料?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就打吧!两边架势都拉圆了,不打也说不过去。久未打架的露儿还真是有些跃跃欲试!她恍惚记得,自己也曾弑杀仙人,也曾拔剑御敌,也曾站在一个高大身影身边看旌旗猎猎,战阵成行……
脑海里忽然又有无数念头冒了出来,露儿一怔之间,当先豺犬已经“嗷”然进击!露儿嫌它恶臭,不愿贴近。远远看狗扑来,露儿双手背后,闪身躲过,她身子凭空旋了个圈儿,看准时机,飞腿踢翻狗头,动静之时广袖飘飞,漆黑长发随身而转,湛然有光,当真漂亮极了。罗雀不由大声喊好。
豺犬一扑不中,“嗷嗷”怪叫,旁边的灰狼早不耐烦,使个眼色,狼犬齐扑。
露儿有些道行!她双手掐诀,额间交叉十字,顷刻奔腾蓝焰闪现在仙子双指之间,眼见妖怪袭来,露儿扭身变步,双臂一曲一直,指尖到处,蓝光分袭两畜。蓝光近肉,血肉横飞,打得那两个精怪翻身逃开。
露儿双臂曲于胸侧,凝神立住,蓝焰不歇,她冷呵一声:“谁敢再来?!”小小仙子,衣袂飘飘,面若寒霜,眉宇之间真有几分润玉的风采。
一旁的花豹早不耐烦,咆哮一声,近身扑上。
露儿右手一指,冰蓝长剑凭空出现。她灵力催动,右手执剑,左手抹过剑刃,纤指过处,长剑顿时蓝焰吞吐,看起来十分吓人。
眼看花豹来袭,露儿不躲不闪,提身跃起,长剑挥劈,剑芒扫过,花豹惨叫后退。
露儿一击得中,信心倍增。
她俏立枝头,占了高处,双目炯炯地看向兽群,披风被灵力催动,如同双翼,大约是打到面红出汗,露儿浑身上下香气蒸腾氤氲,她额间一点桃花明灭吞吐,更见英姿飒爽。
别个不知,反正在罗雀这等妖精看来:这小仙女,真是好好吃的样子!若能活剥入肚,定然结颗好丹!
果然,一只老熊口水滴答地朝着露儿狂扑而来,露儿单手执剑,奋力狂劈,老熊侧身闪过,一只斗大熊爪当胸来抓露儿。露儿单足腾跃,一脚踹在熊头上,把老熊踹了个趔趄。不过露儿体轻,这一下子蹬踹之下,反把自己震出好远,她双手执剑,环抱当胸,正身反退,绣靴着地,摩擦好久,才告堪堪站稳,差一点就要撞到后面的巨松,那必受伤,反正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为首金毛狮子早气得眼珠发红,一声怒吼,带领身边众兽一起攻来。露儿毕竟尚未长成,眼看敌人众多,各个血盆大口,涎水恶臭,不禁有些畏缩,她长身飞起,手中宝剑平向挥舞,剑芒闪烁,如凤羽簧剑扇形喷出,逼得众兽退却三步。
然而露儿的剑芒究竟还弱,本事也仅止于此。众兽受伤不重,更加激起凶性,各个嗷嗷,做势又扑。露儿脸色一白,猛推罗雀:“还不快走!”
见兽扑来,她银牙一咬,翻身又起,剑芒再盛,拉开架势要跟众兽拼命。如此这般:拧腰、闪避、还击、腿扫。虽然不落下风,但是渐渐被众兽缠住了。
众兽得势,越战越勇,久拖之下,露儿剑上的火焰渐渐弱了。众兽看出便宜,各个狞笑,眉眼藏奸,打个招呼,一哄而上。
眼见众兽一起扑来,伤而愈勇,腥风阵阵,臭不可当,露儿咬紧牙关,长剑再舞,不过这次眼见着连剑芒都没了。小仙女气喘吁吁,眼看就要和臭烘烘的野兽贴身肉搏,她以一当十,怎么还会有便宜?
就在露儿大喝一声,虚张声势,用尽全力催动剑芒,报了跟他们同归于尽之心的时候,罗雀就见露儿的剑光倏地暴涨,眼前一片雪白耀眼,不可直视。那剑芒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无所不至、摧枯拉朽,霸道异常。
众兽瞬间身首分离,山谷之间血流漂杵。
罗雀大难不死,喜欢得泪流满面,她腾身飞起,大声欢呼:“仙子厉害!仙子厉害!”得意忘形!
不过罗雀定睛看时,却见她最最厉害的小仙子呆在当地动也不动,而她身后那个贴身把手,帮露儿握紧长剑带着她出招施法的男子,不是润玉是谁?
罗雀翅膀顷刻冰凉,心说:大事不好!
润玉明明已经手刃了妖怪,还是满脸怒容。
他今日头不带冠,发未束带,白衣素褙,显是匆匆而来。天帝俊美,等闲装束,也是眉目如画,丰神如玉。不过他此刻面沉似水,长眉微挑,一双漆黑的眼睛冰火隐现,活脱一个碾玉魔罗,美则美矣,好生吓人!
他还没待发话,已有山神土地凭空出现,双双跪倒,牙关战战,口称:“陛下息怒!”
罗雀小小妖怪哪里见过这样世面?她“噗通”一声当空坠落,现了人身。罗雀眼见山神土地都跪地不起,知道事大,她磕磕巴巴地偷问山神:“陛下?他是哪国的陛下?”
山神气急败坏,满脸鄙视:“自然是天帝陛下!”
天帝?
陛下!!!
可怜罗雀五雷轰顶,“嗷”地一声,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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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儿打戏灵感来自于B站,润玉打戏燃向混剪 神仙打架的那个。
嗷嗷嗷,大龙打架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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