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如水的夜里,客栈其他地方都静悄悄的,唯有一处院子中“闹”了些。
清九思躺在屋顶上,脑袋枕在交叉的双手上,翘着二郎腿,抬头看着浮在空中泛着淡淡的光芒的结界,不耐烦地闭了眼。
舒墨这个臭小子!
要不是他身上反噬的伤还未愈,还能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困住?
留善这小家伙也闷没良心了,自己不声不响就跑回冥界去,还一走就是半个月!
忽然,远处一道白光闪过,他微微起身,靠着双肘在瓦片上撑着。
留善回来首先看见的便是在屋顶阴沉沉盯着她的清九思。
她的步伐比平时慢,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清九思从屋顶上下来,来到她面前,俯身嗅了嗅,顿时脸色一黑。
冥帝:你跟谁喝酒了?
留善心情好,不缓不慢的撩起衣袖在石凳上落坐,抬手一挥,隔了道结界,隐去了声音。不介意听他啰嗦两句。
留善阎罗殿现任黑无常,霍芸之,陛下应该认识。
清九思回想了历届黑无常,一张许久不曾想起过的脸在脑海中浮现,伴随着许多陈旧的回忆,阴沉的俊容顿时多了几分怅然。
清九思没有在留善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而是选择她身边的位子。
他轻咳一声,斩钉截铁。
冥帝:不认识。
冥帝:你们说什么了?
留善没什么,也就是舒天继任秦广王,拼命在折腾十殿勾魂使。
冥帝:新官上任三把火,意料之中。
留善我拢了些幽冥之气回来。
她从袖间取出了一个瓶子。
说起冥界,清九思猛然想起自己方才是准备兴师问罪的!
冥帝:你不声不响地丢下我这么多日,就是为了这个?
留善本想早些回,但霍大人相邀共饮,盛情难却。
清九思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留善不说了,早些回房修炼。
留善起身,顺手拍了拍他的肩。
清九思更加顺手,天生冰凉的手指猛的落在她的腕上,微微用了些力,那纤细的身影已落在他膝上。
留善第一个反应将他的手反扣在他自己胸前,刚想起身,却见他俯首,嘴唇若有似无的贴在她耳朵上,轻声道:
冥帝:别动,看着呢。
他有意无意的朝李玄凌的方向望了一眼。
留善很快会意,反抗的动作不再,只是背对着李玄凌的脸色十分嫌弃。
清九思不满的抬起她的下颌。
冥帝:你做戏不能做全套?
这嫌弃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留善他又看不见脸,何必麻烦。
他重新扣住她的手腕,指腹下肌肤细腻如玉,不由又收拢了几分。
冥帝:可你这样让我很难配合。
留善……
李玄凌素来习惯夜间出没,一出门见到的便是这二人“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的亲昵。
目光落在扣在留善腰间的手上,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浮躁,李玄凌微抿起了嘴,一向挂着笑意的脸,此刻难得有几分阴沉。
这黑衣少年满身江湖煞气,哪里配得上留善这样纤尘不染的姑娘。
李玄凌轻咳一声,“提醒”二人。
听见声音,留善不缓不慢的站起来,悄悄解开了隔去声音的结界,转过身朝他淡然额首。
与他一样不高兴的还有清九思,就不能当做没看见?他一孤家寡人,打扰人家“谈情”不嫌尴尬么?
李玄凌:姑娘回来了。
他压下心中不满,也不提方才之事。
留善嗯,明日咱们出发,前往吴国。
李玄凌:好,全凭姑娘决定。
冥帝:李小公子,深更半夜的,这是打算去哪儿?
清九思也起了身,走到留善身侧停住脚,“无意间”将李玄凌与他们二人之间隔出一道“界线”。
李玄凌:是呀,深更半夜的,没想到二位也没睡。
此话明显意有所指。
留善深更半夜,是该睡,告辞了。
也不懂这深更半夜有什么好强调的。
她不理会如今的李玄凌是何感想,总之日后的玄凌反应过来,自然会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
——吴国——
如今摄政王李成玉休正妃,弃侧妃一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个吴国。
李成玉从未爱过秦明月,是以在得知她是被紫殊陷害后也没有主动去寻回她。
紫殊……
这个名字如今成了摄政王府的禁忌,所有人提起她只用“那人”二字代替。
李成玉这辈子只这一名女子动过心,可她从头到尾都只想杀他!
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此次他险些丧命!命悬一线时他脑海里蹦出来的只有八个字: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于是他下了一道令,若他此次殒命,便让手下的人放她一马,莫要再寻。若他死不了,那么即便天涯海角,他也要杀了她!
他此生一帆风顺,高傲如他,既然上天选择让他活着,那么他便绝不允许这样的女子继续存活于世!
于是李成玉果断的下了追杀令,可时至今日都寻不到她的消息,好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他还就真的不信,这女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此处是李成玉在宫中专属的休息之处。只见一身明黄的小皇帝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大步走了进来,威仪十足。
成玉:恭迎陛下圣安。
吴允之摄政王不必多礼。
成玉:谢陛下。
待李成玉行礼过后,太监宫女才纷纷的向他行礼。
吴允之抬起手,头也没回的对身后跟随的太监宫女道:
吴允之你们退下吧,朕与王爷有话要说。
“是,陛下。“太监宫女低眉顺目的对小皇帝行了个礼,随后又对李成玉行礼。“王爷,奴才/奴婢告退。”
吴允之背着手,头也没回,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声。
大门合上后的一瞬间,他如同泄了气一般,威严不再,露出了孩童该有的神情,小腿一跨,三步作两步的坐到椅子上。
吴允之师父。
李成玉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成玉:瞧你这样儿。
吴允之嘿嘿,能应付下已经可以了,您自己不也这样吗。
李成玉也不反驳他,他确实也不是个守礼的性子,在亲近的人面前也从不自称本王,都是我我我的。
成玉:来找我有何事?
吴允之嘿嘿……
吴允之神秘的笑了笑,随后摆摆手。
吴允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师父最近孤家寡人的,来瞧瞧罢了。
李成玉脸色一沉。
成玉:瞧笑话呢?
吴允之冤枉啊师父,徒儿我这次真是一番好意。
李成玉冷笑一声,他以前的“好意”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只见小皇帝那乌黑明亮的眼珠转了转。
吴允之师父,太妃近日准备替您物色新的正妻人选,朕看过画册了,都是能打八分的小姐姐。
李成玉不屑的哼了一声,太妃一把年纪,就爱干这种点鸳鸯的闲事,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月老坐下弟子呢。
成玉:八分就敢拿来给我?
吴允之您没见过仙女,指不定这些女子,您能打十分呢?
成玉:说的跟你见过仙女似的。
说到仙女,他的脑海中倒是浮现出一抹白色的身影。
留善。
她的出现与离去都十分神秘,那日秦明月回府时身边并没有她,之后他也问过紫殊,是否在路途中有位白衣姑娘陪伴王妃,但答案是否。
他安插在东厢的眼线,在她出现的那夜都纷纷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就连她何时离去也不知道。
十分耐人寻味,留善除了有股清冷孤傲的气质之外还有一种“矛盾”的气息,那是一种接近死亡,却又有着无限生机的气息。
二者分别是两个极端,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但他却在她身上“看到”了。
而且一点也不违和。令人有些不寒而栗,这还是他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能激发起他所有戒备之心的女子。
吴允之我娘啊,若不是您的人找来,我早就将她带回宫中了。
成玉:胡说八道!谁教你到处认娘的!
吴允之师父,您这是没见过她,您要是见了,指不定也想认娘。
李成玉一听,险些没跳起来给他后脑一巴掌。
成玉:我去你个没大没小的,我看你是皮痒了!
吴允之在他动手之前早有预感,哪怕他只是动了动,没打算站起身,他还是十分灵活的躲到了椅子后面。
吴允之好好好,徒儿说错了,要认也该她认您做爹爹。
成玉:你闭嘴吧你!
越说越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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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四人启程前往吴国,途经一处亭湖,此处倒是个人杰地灵之地,方才路过的琼林中不少是已成了精魅的。
四人一路行去,只听她们叽叽喳喳旁若无人的议论:这三位公子也太俊了吧。
“那白衣公子生的可真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俊的公子。”
“黑衣少侠也好看,英姿勃发,卓尔不凡。”
“还有还有,那着月白色长衫的小公子,简直就是为我眼中的完美而生的。”
舒墨与清九思一开始听的倒是心下熨贴,但时间一长,这些精魅不断叽叽喳喳的也有些烦了。
唯有这亭子还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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