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过去很久,端木隰华总还是能想起那个晚上,不是很深的夜,那丛白却愈发突兀扎眼。她见娘亲写字,磨完墨,便提起毛笔蘸一笔,再从白瓷盆里一团清水里一点。
而后横陈开的宣纸上,便落下一滴玄色。如今周围一片漆黑,这道白割开了一道口子。
青年只是端然坐在石凳上,噙着温润的笑。但是他的确把她从一个自己构建的幻象里勾出来了,逼得她一定要给出个选择。除却漫无边际的等待,你要怎么活下去?
谢九思:“隰华,你好好想一想。”
谢九思:“隰华,低头需要勇气,但抬头需要实力。你要一步一步来。”
“……”
好好想一想,谢家倒了,谢九思失踪了。娘亲没了求生的志向,父王一心淡泊不步朝堂之争。她不能再倒,以前总是那人护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她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能不能为他,为谢家讨一个公道?
此前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端木隰华在屋外头的台阶上,对着月色掩映下的一从一从海棠树发了一晚上愣。那以后,她开始认认真真听玉息令月的话,努力去理解那些篇幅又臭又长的文章,写很多注解批注。
有时候她会看着玉息令月发愣,不过也只是一小会儿。她能感觉到那晚上的青年和如今的先生,是不同的。
一个熟悉到陌生,一个陌生到熟悉。一个是人间琢玉郎,一个是千锤百炼绕指柔。但她只想到这里,也就不再往下想了——害怕,起码现在她还没有勇气去抬头面对。
清野是在那个时候被公子相中的,她忐忑不安在书房等着。谢九思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笑了笑。
谢九思:“不用怕,今天叫你来是有一桩事要交给你。”
清野点点头,作为谢家一代一代培养出来的暗卫,无论是本领还是忠心,哪一方面的素质她都不差。只是一直都没有接到公子下达的任务。
谢九思:“你想不想换一个主子跟着。”
她立刻张惶地跪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谢九思:“不是的,我想安排你到一个人身边,照看她,保护她。如果你不愿意认她做主,也没关系,只日日给我送了信来,告诉我她都做了什么便可。”
谢九思看着转身离开的少女,眸光闪了闪,最后嘱咐一句。
谢九思:“不过要靠近她身边,你得花费些功夫。”
就这样,清野来到了端木隰华身边。谢九思最后那句话是个提醒,要靠近她得花费些功夫。这个前提是,你要先找对方法。
如果在没有找对方法之前冒然的靠近,结果是惨痛的。在找对方法以后,靠近端木隰华,只花了三天时间。但在没找对方法之前的经历,对于清野来说,实在不算美好。
第一天,她选择了打扫小郡主门前。先拿笤帚扫一遍,到一点枯枝碎叶都不见,再绞了湿布子抹一遍。然而,红衣少女开门,连看都没看一眼院子就走远了,更诓论注意到她呢。
清野没有气馁,想必打扫院子的仆从很多,而她做的这些也只是基本功。小郡主成日里都见惯了,自然不会多注意。
第二天,她给了奉茶的侍女一些碎银替换下来,再细细问了端木隰华的口味——木姜叶柯甜茶和松瓤鹅油卷。她甚至还特意选了缁素瓷的碗,外壁黑的深邃,内里白得纯净。必然能引得少女注意,清野笃定地想。
然而,小郡主只是左手捧着策论,右手在白纸上注记。不过好歹少女对她说话了。
端木隰华:“还有什么事么?”
“……”
第三天,清野决定从小郡主的书房下手。花梨木书桌上乱糟糟一片,几支毛笔毫尖都风干了,书本也都零落的铺散开。
她拿芙蓉花穿线做了书笺,贴合在翻开的那几页里面,而后合上那些书整理起来。又细细清洗干净毛笔……
小郡主还是没有多和她说话,但是她对着自己笑了。
当天晚上清野发现,自己腮边上不知怎么沾染了墨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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