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快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不知是多少年前,在阿离寻死未成的那条河边,一个男子被一干仆役救了上来。
钟离等在岸边,睁大一对圆圆的杏目,低头打量着那人,漆黑的瞳孔里爬满了陌生的好奇。
"喂,你没事吧?"
她伸手戳了戳地上的宫楠,等了半晌,见他呛出了几口水来,不出一刻,已自醒了。
"我叫钟离,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不准再寻死觅活,知道没?"
宫楠半条命刚给拉回来,人还有点懵懵的,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钟离也不恼,目光从他身上划过时,仿佛发现了什么,忽然定住。眼波在他还在滴水的双手之间流了几转,新奇道:"你也是琴师?"
宫楠这才回神,慢慢点了点头。
钟离道:"练琴练得不开心就寻死觅活的?"
宫楠苦涩得笑笑,没有辩驳。
从那之后,孤苦无依的宫楠便寄居在钟离家中,做了个低阶的琴师。
两人朝夕相对,时日一久,自然慢慢生出了情意来。
只可惜造化弄人,宫楠还未有足够本事,心上人便要嫁作他人妇。他本事低微,无法阻拦,一时想不通竟再次自尽。
可这次还没等他走到湖心,眼前一黑,竟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
那人告诉他,"钟离因家族所缚,为何你不毁了她的家族,让她永远依附于你?"
因此,才有了之前岑欢替阿离画心时看到的事。
宫楠在黑衣人的帮助下,趁阿离大婚那天害死了她的父母。后来出面装了几天好人后,又将她带到了无耳琴庄。
本来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风雨不惊地过下去了,直到……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
宫楠道:"与其担心以后有小人在她耳边蛊惑,不能说话反倒清净。"
阿离看着那些被刺聋弄哑,毁了容的孩子们,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伸手想摸摸一个小姑娘的脸颊,却在还未碰到的时候,被后者惊恐地躲过了。
"疼吗?"
已经没有人能回答她了。
老天有时也是公平的。小人就算伪装得再好,也会有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宫楠!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欺师灭祖!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一日,门外来了个疯汉不停地大叫大嚷,话语粗鄙不堪。
时候一长,宫楠无法坐视不理,便走了出去,阴阳怪气地道:"师父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疯汉怒不可遏,"当然是回我的琴庄!"
"哦?"宫楠佯作疑问,"师父记错了吧?这个是徒儿的琴庄,名为无耳。"
疯汉气得身子像颠筛一样抖个不停,嘴唇哆嗦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两个字来。
"我呸!"
此言一出,仿佛洪水开了闸,他的怒意再也无法遏制,随着眼泪一起冲了下来。
疯汉揪住宫楠的衣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教你琴艺,你居然吃里扒外,联合外人骗我家产!"他涕泪交加,人也越说越疯。
宫楠的衣领任他抓着,只是冷笑,"师父的养育之恩,徒儿怎会忘记?天底下哪有师父嫉妒徒弟,便将他的双耳割去的?!"
厉声问着,宫楠掀起两边的长发,露出了里面陈年的刀疤,只是那两个地方再也没有耳朵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披头散发,为的是遮住那羞人的耻辱。一个琴师,哪怕技艺精湛,没有了双耳,怕也只会沦为众人的笑柄。
无数午夜梦回,这段旧事已被他在噩梦中咀嚼千遍。如今重提,他脸上已没有了往昔的痛苦。留下的,只有大仇将报的快感。
于是他道:"这个宅子,是我从别人手里赎回来的,与你何干?"
疯汉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我呸!如果不是你们做手脚,我怎会输掉一切!我要回我的琴庄!"
赌桌之上,输赢无定。他却将一切失误归咎于旁人,理直气壮地想霸占鹊巢。
当然,他没能进去,直接被守在门口的漆面仆役拦了下来。
宫楠若无其事地擦干净脸上的唾沫,回转过身来,"如果不是因为一点教养之恩,师父早就没资格站在这里了。你的眼睛、舌头、手脚,早都已经押给赌场了!现在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应该感谢我。"
最后一句说完,他径自迈入大门,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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