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霞光,悄没声地掩没在地平线里。瞬间,好像是被打翻了的墨盒,浓墨四散洇开,没一会儿,铺满了整片天空。
此时四野寂然,无星无风,宁为玉来到了城北,抬头上望,唯见圆月悬上,半明半寐,因是被墨色晕染,仿佛生了点点霉斑,失了最初的皎皎纯洁。
岑欢毕竟是修仙之人,虽遭受了梦魇攻击,但自愈能力颇佳,到了今天晚上,已经恢复了十之七八。她放心不下宁为玉,坚持要随他前来。
城北张家。
这是一座并不富丽的宅院,比之陆府、段府,相去甚远。
宁为玉二人伏在街对面的大树旁向前张望,只见门前装饰寥寥,无石狮无门神,仅有两盏看起来手掌大小的灯笼,火光很弱,几可与萤火争辉。
二人也没打算继续藏着掖着,把四周环境打量个差不多后,便直接从树后走了出来,一口气来到了张府门口。
但见一红木牌匾悬于大门上方,被那萤火般的微光一照,隐隐发出幽幽的红光,更增了几分诡谲奇异。
然而,待他们目光旋而向下,更为奇异的景象霍然映入眼帘。
心脏猛地收紧!
二人相对而视,心中尽皆了然。
原来,苍城百姓大都迷信,对神神鬼鬼之事深信不疑,因此只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的贫苦之家,门口一般都会放两座石狮,或者弄块顶好的石头刻上"泰山石敢当"之类云云。再不堪,也会去摊上买两张色彩鲜艳的门神画贴上,图个吉利。
然而在这座看起来并不差钱的张府门前,却连以上种种一个都没有出现,本就不太正常。因此,二人心中一直存疑,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直到再上前走出了几步,吱呀一声,朱红大门突然向里缓缓打开,陡然明亮的灯光全都打在了二人眼前,也映亮了门口那两位七尺有余的男儿。
原来,不是没有门神,只是把寻常的守门之神换成了栩栩如生的纸人罢了!
乍一眼,竟与城西村那批纸人很是相像。可再一看,高下立判,这两位不仅衣饰样貌做得逼真至极,而且相对于丹青草草画的那些,它们五官也明显细致得紧,怒目圆睁,仿佛下一刻,就能活过来手撕敌人似的。
尤其是那两双黑如暗夜的瞳眸,竟像是含着星光一样,与岑欢视线对上之时,明显闪过了一丝光亮。
这出乎意料的一下,岑欢心头一颤,双眼如过电般迅速移开,半晌宁定。再看时,那丝光亮却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
"这么大威风!"
宁为玉随口点评了下,抬手作了一揖,"烦请二位通报一声,就说济世堂宁某前来拜访张柏林公子。"
既是与城西山村一类的纸人,又兼顾着守门的职责,那应该也已经通了灵,按说可以听懂人话才是。
但岑欢方才与其中一位不经意间的一个对视,让她生出了与当时在城西村时截然不同的感觉,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他们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冤魂,留在这里是在等着向某人讨债。
比之莫名枉死,不知向何方复仇的城西村民,它们的目的性更强,怨念自然更深。
整座张府像是被它们看管的地狱,又像是囚禁它们怨念的囚牢。
或许只是守门人。
……
这是岑欢对这个地方的第一感觉,也掺杂着她的猜测。
他们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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