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瓦之中,众人面面相觑。长久的寂静之后,蓝景仪与旁人的窃窃私语打破了这羔羊般的沉默:“怎么办?真的要去大报恩寺吗?”
然后旋即被魏无羡一头按下:“喂喂,蓝氏家规规定……”
“咳咳!”看着场面将要一发不可收拾,蓝启仁终于站了出来,道:“都散了吧,派几个人收拾场地,剩下的……”说着,他转向了金凌。
金凌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蓝老先生是来让他定夺,便咳了两声,朗声说道:“大报恩寺的事情,由四大家族宗主私下定夺,大家都散了吧。”
就在众人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有一人急匆匆冲来,喊道:“秣陵来报,大事不好!”
众人顿感不妙,有人问道:“怎么了?”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报……报宗主,秣陵苏氏……来报,金陵城内有十余人横死,二十来人昏迷不醒,皆与大报恩寺有关。并……并且,这二十来人中,也……也包括了秣陵苏氏的新任宗主,苏汴!”
恐慌再也无法被抑制,像沸腾的水一般翻涌了起来。
#此处是条华丽丽的分界线#
深沉的夜晚流动着诡异,仿佛是梦境一般,幻化着迷离的景象。剧痛之中,江淮呻吟着醒来,看见的是家乡繁华的屋宇,环顾四周,却是与记忆当中有些不同。她走过秦淮河岸旁的吵吵嚷嚷的宽街窄巷,来到僻静的小巷内,她忽然听见一人朝气蓬勃的声音:“阿妈,我走了!”
“欸?”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怎么就走了呢?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往北边走?听说北边不安定啊!听说那些飞来飞去的仙人在打仗……你就是个押镖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阿妈,你就放心吧!”少年笑着,眉眼间皆是灿烂,“出不了事儿的,我们走的那几条道很安全,而且都是大富豪们安排好的。毕竟这下是打仗,大富豪们都想借机会与仙门交好,出的钱多。我和小蒋也快有娃娃了,我也得多努力些。阿妈,你放心好了,我会没事儿的。还有别的镖局和咱们一块呢,况且,您儿子啥不会,逃跑不是一直最快吗?”
“好……好……”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押完一趟镖只是转眼间的事,老人却担心了许久。不久后,蒋氏的孩子出生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仿佛可以传至很远的地方。可是少年又去压镖了,房子被扩大了两三倍,却只显得这房子清清冷冷。每一次少年押镖回来,这房子仿佛就照上了阳光一般,这个清冷的家顿时充满了烟火的气息。每一次老人和蒋氏都盼啊盼,期盼那人归来。
直到有一天,隔壁徐老三的女儿拍开了他们的家门。
“不好了!伯母,他们说二哥是通敌的罪人,要杀了他!”
“什么!”老人惊呼一声,差点昏倒过去。一旁的蒋氏急忙搀住了她,厉声问道:“他们?他们是谁?”
徐家女儿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他们……好……好像说,是仙门的人!”
三人急忙赶往刑场,可是已经晚了。
人头毫无生气的悬在冰冷的竹干上,身躯被拖走,不知道要被拖到哪里去。老人一见便昏厥过去了,蒋氏一边哭,一边怒气冲冲的问着周围的人:“他怎么通敌了?你们给说说清楚!他是这样的人吗?”
旁边有人随口答道:“谁知道?刚刚念单子的人不是说了吗?这人给敌人送粮食兵器,这怎么就不是通敌了?”
“可谁是敌人?他哪知道谁是敌人?”蒋氏怒吼道。
可是无人应答。
战争是残酷的,像无情的车轮碾过蚂蚁一样,碾压过渺小而无助的人,可总是有人不甘心的。当天晚上蒋氏便收拾好了行装,决定亲自去北方亲自质问一下那个传说中公正严明的仙督。
可是蒋氏还没到目的地就死了。
据说是因为朗诵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起比乌台诗案还冤的案子,就这样静静的沉入了大海。
只有老人在门口唤着那个幼小的孩子:“汴儿,吃饭了……”
那个被所有人欺凌的孩子,因为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而被笑话的孩子。
“没用的家伙!”“长的真丑!”“你看他奶奶多傻呀!”“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骤然之间,江淮只觉得仿佛回到了那个悲惨的童年。
没有人来安慰那些伤痕累累的孩子,只有孤独,会把人淹死的孤独。
刹那间,她好像听到了那个孩子内心的呼唤。
孩子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的奶奶,在心里一声声嘶吼着:“不要看着我挨打呀!帮帮我!哪怕不赶他们走,能不能在他们走后,抱一抱我,安慰安慰我?”
可老人听不见这些呼唤。过往的故事太令人痛苦,以至于现实的痛苦都已经麻木。
忘不掉死掉的人的后果,往往就是忽视了还活着的人。
那一天,老人掉进了井里。
是在打水的时候,被她仅有十三岁的孙子推进去的。
那一瞬,江淮透过老人的眼睛,望见了孩子的眼。那双眼里蓄满了愤懑与恨意,带着说不清的冷漠,伤感,绝望,希冀……
可是老人心里也一丝悔恨也没有,有的只是深深的惊愕。
她听到了老人在井中呼喊:“汴儿,阿婆……”
然后便被摔进了冰冷的水里。
水很深,压迫着胸口,汹涌的从口鼻灌入。她挣扎着,根本呼吸不了,仿佛所有的希望都被扔进了这冰冷的井水之中,所有的孤独,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悔恨,还有对那个温暖的家的所有思念,在同一时间汹涌而来,黑暗与死亡变成了汹涌的窒息……
“醒了!”身旁似乎有人高声呼喊。“她怎么还在咳?都咳出这么多血了!”“不是说到了秣陵恶诅痕会减弱吗?怎么还是病这么重?”“别说了,快去拿水!”
江淮艰难的动了动,口鼻间浓重的血腥味让她险些吐出来。喘息片刻,她虚弱的张了张唇:“这是……哪儿?”
“是你家。”身旁有个少年冷冰冰的说道:“以前叫金陵,现在叫秣陵的地方。”
“家……”她喃喃道。这个词让她产生了一些柔软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她轻轻笑了笑。
水碗被递到唇边。江淮轻轻啜饮了两口,喉咙中火烧火燎的感觉有些缓解,精神也似乎恢复了些。她微微抬起头,望向身旁那个少年,顿时吃了一惊:“阿凌……金宗主!”
金凌:正秦淮岁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