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满眼春风百事非（三）

行近曲池，看着那灯火通明的甘露殿，我有些目眩神迷，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宫侍晚膳的时间一般早于宫中主人，是以父王尚未至甘露殿。

我只在不知世事的儿时来过几次甘露殿，稍稍年长后便自觉远离了这象征权力的政治漩涡。到底是生在皇家，即便自己没有那份心，也难免被他人揣度。

只是没想到，如今再来这地儿却是这番情景。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我站在甘露殿外正思虑着作为一个墨侍我是应该先进去磨墨好呢还是先等父王来了再进去好。

正踌躇间，甘露殿外已是三三两两凑作一团。

想来墨侍应该是先在殿外等候。

他们的嘴唇大都快速张合着，像是在激烈地讨论些什么。感情这是只有进甘露殿里面当差的宫侍才需聋哑在外值班守夜的宫侍原来都是健全的小鱼们。

唉，可怜我此番倒是白忙活一场还为自己找了诸多麻烦。

突地一个扭头，只觉脖子似是落枕僵得厉害。我正欲抬手柔按，忽发觉耳中一片空明，喉咙已能发出沙沙的呼痛声只是嗓子依旧哑得厉害。

我心下一喜，药效开始消散了，那我现在岂不是能偷听他们讨论的内容了。

迅速平复心情，整出一副疑惑之色凑去了讨论最为激烈的一堆。

只听得为首的白脸内侍唾沫星子横飞四溅道：

万能龙套：你们是不知道，当初王上对那顾祁阳是不得了的好，可让人眼馋了！就连御用的砚台都赏赐过好几个，前年那巫山鱼族进献的那方悟鸣砚王上都随手赐给了他。可惜那顾祁阳是个男子，依我看啊若他生为女子王上肯定会纳他为后妃……

一兄台惑道：

万能龙套：既然如此，那顾祁阳为何要走？如今不仅惹怒了王上，还连累了先前那些被灌了毒药致聋哑后送进来的墨侍……

一内侍挑起兰花指娇笑道：

万能龙套：难不成是王上看上了顾祁阳，只可惜一郎有情一郎无意，那东海的迎亲使一来便灰溜溜收拾了行李跑回老家了……哈哈哈……

一旁身材矮小的宫侍急忙抢白道：

万能龙套：也不是那顾祁阳连累的，听说最近总司送来的墨侍，不是接受不了自己一夕之间聋哑而抑郁就是变着法子勾引王上被监曹大人投了烈炉。

另一文绉绉的兄台玄乎道：

万能龙套：不可说不可说，天家的事本就诸多端倪，不是你我蜉蝣之众揣摩得透的。

想来那顾祁阳便是第一间楠木房的前主人，那娘娘腔说的倒是与我在屋里猜测的有几分相符。

只是，我父王……莫非真的是个断袖……

众人正聊的起劲，突地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喊声

万能龙套：监曹大人来了，监曹大人来了！

一堆人一哄而散，各自找了位置端端正正地站定。

我要往哪站？我应该站到甘露殿里面去吗？

我无措之际，迎面走来了一个手执拂尘面无四两肉的男子。

我赶忙低头垂眸，这种时候装柔弱应该是最顶用的。

许是自那顾祁阳离开后甘露殿的墨侍都未待得长久，那被称作监曹大人的宫侍看我面生似是一眼认出了我是新来的墨侍。

倒是未如传言中那般蛮横跋扈，他只是轻轻抬手示意我进去提前备墨。我点头向他欠身行礼，他亦是同那先前的内侍一般无奈的摇头便转身离去了。

方才那些凑在一起讨论的兄台此时也纷纷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这是被当成了被人强灌了毒药丢过来的墨侍还是被当成了勾引王上失败即将被投炉的可怜小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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