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长得惊为天人#
大块石块混合着灰尘苔藓,下雨般洒了满地。
还有一种如同青色浓云的雾。
顾阑珊突然想起来了,许愿说那个什么青面鬼的蘑菇,好像有毒。
山石滚落,石洞从中间塌方,两人被石块和灰尘撵出老远,然而上方的石壁却颤颤巍巍,几分要倒不倒的样子。顾阑珊罩了个结界,石块撞到结界上碎成了两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许愿反应过来,却已经尘埃落定。
“咳咳咳咳,憋死我了……”许愿眯着眼睛见没了那片青色的浓云,深深吐了一大口气,也不管灰尘四起,就这么大口大口呼吸起来,一边呼还一边咳嗽,“咳咳,好险……”
他一时间也顾不上形象了,只恨不能粘在地上扎根发芽,躺个地老天荒,再也不想起来:“要死啊,杀人了……”
讨的个十分的吉祥如意的彩头。
顾阑珊抹了把脸,揩掉手上的血,一阵灵力亏虚的无力感顺着脊柱爬升,他靠着石块,调息着试图恢复些灵气。
到底是顾阑珊撑起来,绕着偌大的石洞踱圈子:“你怎么样?”语毕,召出白雪曲干脆就再不多说一个字。
许愿正纳闷本来一句挺体贴关怀的话,他说出来就立刻成了你为什么还不死的调子,满肚子腹诽这人社交估计是没救了。
许愿再低头,发现他已经把护手带回去了,不免气的想笑,一本正经的质问好像他是个正经人:“我当然没事,暂时死不了,你呢,你想什么呢,你干嘛往回跑?你这……”
“我护手被某人拽掉了。”顾阑珊毫不留情的打断,十分理所当然的看向那个“某人”。好不容易抓住这混账事儿的许愿本想好好教训他一顿,结果这一说,他不由得愧疚,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结果就是“你”了半天,没想好下文怎么发作,谁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被转换了话题。
顾阑珊压根还没搞明白他生哪门子的气,见他不出声了还以为是哄好了,便拿着玉箫轻轻叩着被碎石堵住的洞口:“外面大概是不会有走尸了,你有……”,虞山似乎不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门派,顾阑珊对符纸这些完全涉猎不广,叫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简明扼要,“你还有刚刚爆炸的符吗?”
“你要干嘛?”
“我要出去。”顾阑珊指着四面堆积的石头,一眼望不到顶的那种。
许愿随他的视线望去,环顾着这个山洞,或者是现在的废墟。
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成,挺好,不愧是虞山派的英雄冢,死法和主殿一样一样的,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愿猜到顾阑珊大概是想把这里炸开,说道:“就这小地儿,除非你也想被炸死。”
顾阑珊疑惑:“你能给撕一半用吗?”
“我这就是普通的爆破符,还没进化到你随心控制爆炸程度的版本,而且现在估计青天白面鬼的孢子还没散,就算你不被炸死也被毒死了。”
半晌沉默,顾阑珊抽出慰风尘,随着一波灵力灌进剑刃,然后道:“你先休息一下,躺够了就挖吧。”
曦和是许愿自己锻的剑,整个仙盟来说绝对的上乘的。不过削铁如泥这个形容的确有戏剧性夸张的成分在内。
尽管有灵力加持进度快了点,仍旧改变不了挖坑的枯燥乏味。一边挖着坑,许愿嘴一边闲不住:“你看起来不像个剑修,你是灵阵师还是乐修?”
“我是乐修,只不过剑道是虞山子弟入门的功夫,所以也凑合学了学。”
“你还是乐修?”许愿颇为盎然道:“我其实挺佩服那些乐修的,你们怎么记住那么多谱子啊,我现在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
“那是因为你傻。”
“你会弹潇湘水云吗!”
“潇湘水云是瑶琴,我不是琴师。”
”所以你会不会啊?“
”不会。“
”那你会什么曲子?“
”灵曲。“
”来一段儿?“
顾阑珊本想表达现在你让我吹小曲儿消遣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合时宜,谁道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硬生生憋回去半句话:”现在不吹。“
天就是这么被聊死的……
不过和顾阑珊厮混了半天,许愿好歹也摸爬滚打学会了点起死回生的法子,只当没听到那个“不”字,继续道:“你昨天晚上吹的那叫什么?”
“青冥颂,祭祀曲。”
“挺好听的。”
”嗯。“
”你知道吗……“
对话逐渐转变为许愿的单方面聊天。虽然说嘴下千言,离题万里有点冤枉他,但显然,顾阑珊并不关心蜀中哪一家的话本好听就是了。
好不容易有点意思的了,只见许愿伸了个懒腰,把曦和往石头缝里一插,掸掸袍子上的灰,笑嘻嘻的又是一条好汉,颇有一种茶馆老板讲江湖轶事的风姿。
“仙盟这几年翻云覆雨人云亦云,好多古族销声匿迹了,眼下四象之一京华殿是只手遮天独揽大权,洛城万神殿都忌惮三分。”
“说是京华殿的小少主在落霞孤鹜立了大功,你知道吗,也是魔界的事儿。”
“略有耳闻。”
顾阑珊不知道是不是冷淡惯了,虽嘴里说着略有耳闻,却像是贴了个‘与我无关,所以我不知道,再见吧’的签字明码标价了。
许愿心说,你根本不知道好吧!他想了想,下定决心今天就算磕死在这也要让着人跟我搭话。
“听说十大名曲江湖上只剩平沙落雁和阳春白雪了,阳春孟玉骢的确厉害,但郢中白雪,尽管江湖上对慕云蓉褒贬不一,但我还是觉得她立敌三百剑修才是真英雄,哎,瞧你也是吹箫的,你是不是知道颂雪三卷?”
顾阑珊的眼神动了动,他看向许愿,又离开,最终还是欲止又言:“纠正一下,平沙落雁投了魔,郢中白雪绝了迹,残卷颂雪分明是杜撰。”
“话虽这么说,玉鸾箫在都绝迹了,没有颂雪,那郢中雪岂不是要失传?”
顾阑珊没吭声,也不知道是默许还是不晓得答案。
“我倒不希望颂雪流出来,但凡圣卷现世江湖,必定引得许多势力觊觎,郢中白雪取凛然清洁之意,雪竹琳琅之音,听说乐圣抵抗三百修士,用的杀招。”半晌,他终于说:“江湖之大,虽说不是豺狼当道,但也未必风平浪静。当下仙盟洛城万神殿还算有权威,其余门派倒是各自安好,暗地里难说,不过至少没有撕到明面上。但倘若圣卷出世,必然会打破玄门百家的平衡。”
顾阑珊点到为止,许愿难得心有灵犀。假如圣卷真被发现,仙盟百家大打出手都是轻的,就像三年前,逼死崇明十三派只求一卷残纸。说来也惭愧,听说红湿处也全靠为此分了一杯羹,才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思及此处许愿默默闭嘴。
不知道又挖了多久,山洞终于到了头。
许愿爬出山洞,还没来的及摊在阳光底下,就被姓顾的拽着领子拎了起来。
“阿阑,阑兄弟……你顾扒皮啊,好好好我错了,我走,不行吗我……”
顾阑珊一脸满意,头也不回的走了,许愿仰天长叹:“这人指定比我哥脾气还差!”
许愿拍着裤子站起来的时候,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运气,比顾大仙儿的脾气,还差。
许愿的口型定格在差子最后一个音,并且逐渐加重。
“啊!”他一个哆嗦,仿佛被丑出了心理阴影,“这……什么鬼?!”
只见一个孩童身型的小老头,飞快从灌木里窜出来,一字眉,三角眼,络腮胡,外加啤酒肚上三根从肚脐眼里冒出来放荡不羁的黑毛,这是许愿一生研究美学的污点,他怎么也忘不了。
“这是日巡神……”顾阑珊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菜比的世家小公子,哭笑不得。
听见这边的响动,那日巡神缓缓转过头来,小眼睛一亮,吧嗒吧嗒蹦过来,腿毛迎风招展。许愿被顾阑珊揪着逃遁无用,硬着头看着那打破世间美好平衡的老头,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低阶的日巡神说是神,其实也就是些乡野小灵物,只不过是百姓们把它当成了真正的日巡神得来的小绰号,按说没什么可怕的。碰巧加上小灵物爱管闲事,经常抓着些夜不归宿的小弟子吓唬他们,充当个婆婆妈妈的刑惩官,基本上可以算是虞山的土特产。
“流年不利啊,这就叫做飞来的横祸吗?”许愿揉着眼睛,嘀嘀咕咕,“我下次出门一定看黄历。”
那日巡神瞪着个三角眼:“你们是什么人。”
“我还没说您是什么东……呢”,许愿礼尚往来,本来他是想问“你是什么东西”的,但怎么听怎么像骂人,硬生生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弟子顾染,虞山坐下子弟,拜见前辈,”顾阑珊打断许愿没大没小的吆喝:”烦劳前辈清静了。“
那小灵物似乎觉得前辈这个说辞还挺好听,捏这个旱鸭嗓,叽叽咕咕:”你怎么确定你是虞山坐下子弟?你可知门训?“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师门的教诲,顾某誓不敢忘。”
“不错不错,”日巡神捻着胡子:“横渠老先生此言不虚。不过,你一个未拜师的小子弟来这里干嘛?”
“求老前辈指点一下怎么下山。”
小灵物很享受当前辈:“上天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偏闯来。有大门你不走,非来着阴晦之地,前面到有个禁制可以走,但奉劝你们不能去前面啊,去前面要上刀山下火海的。”
“什么刀山火海?”许愿又一次感了兴趣
“啊,你是谁啊?”小灵物斜睨着眼儿,瞟见许愿一袭绯袍衬朱雀,完全不是虞山的校服,噌的窜出去老远:“你你你,你想杀我吗?”
许愿半晌无语,您这惊天地泣鬼神,入木三分的雕花了的脸,可像个人?无奈终于挤出一句话:“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个魔头?”
“可可可不是,一身红袍的,来来来人护驾,护驾!”
许愿很想给这神神叨叨的小灵物一巴掌,但谁他不是虞山的人呢,只能继续扯着笑,和牙疼似的:“我是……顾小友的……”
的什么。
亏的他深谙活命之道,撒的一手好谎。他想了半天,故人?好像也就一面之缘,异姓兄弟,姓顾的怕不是生剥了他的皮,最后斟词酌句了个……“挚友?”
“……”
“门规说了未入门子弟没有长老令不能带朋友。”
顾阑珊默默回忆一遍,第十条,还他妈真是。
只见许愿再一次语出惊人的瞎掰
“啊,那……我是他他他他!”
半天也没他出个什么。
大概是风流话本看多了,或者是许愿的嘴皮子没连着脑子,在任何场合都别提正经。
“夫君?”
吐字清晰,拳拳到肉。
小灵物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脸不可置否。
顾阑珊还没见过他这样撒谎撒的都不带打草稿的,一时不知道是想捅死了许愿还是掐死日巡神。
夫你妈!
一个个的还有他娘的没有王法?!
反应过来许愿心虚的看向顾阑珊,后者满脸通红,就差把可恨可诛四个大字写脑门上。许愿霎时心凉了半截。只见慰风尘呛啷出鞘,说明姓顾的起杀心了 。
顾阑珊不说火冒三丈吧,但起码也二丈有五,打发了日巡神,再也不肯给许愿一个好脸色看。
两个时辰后。
除了顾阑珊依旧顶着一张赛锅底的脸,绕回原地的他们仿佛还是曾经那个少年,画面依旧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是他们第三次绕回原地。顾阑珊依旧面不改色,可急坏了那个惊为天人日巡神。骂骂咧咧半柱香不到便领了他们过来。
看着眼前巨大恢弘的金紫色囚牛怀麓的禁制,许愿虚心的学到了不能以貌取人。亏的那姓顾的路痴硬生生找了一个多时辰……
顾阑珊作揖感谢,许愿则像见了再造爹娘大仙长大仙短的。
话说这个禁制,立在整个长老墓陵的最后方,藏不不算隐蔽,但出乎意料的没被封住,加上对虞山安保系统的极度不信任,顾阑珊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凶手下的套,一时不敢进去。
许愿倒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他一如既往对除魔师剑穗等级的不上心,他转了两圈,见顾阑珊依旧不走,便对禁制之后的一个偌大的水池产生了兴趣。这个池子目测宽有十杖,两岸以白玉拱桥相牵,远看,墨玉似的水面风平浪静,但深有几何怕是难以估计。水池旁碧苔葱茏,偶有几片落绯翩然,竟颇像文人骚客赏景烹茶清雅之地。只是,池子里水质浑浊发黑,破败残枝腐朽花瓣早疏于打理,不仅如此,站在三尺之外就能嗅到的那一阵阵浓烈的死鱼肉糜腐烂的味儿,更是十分破坏景致。
“这池子里怕不是也有死人,看着怨气积的,能捞上来锦鲤精。”许愿直接一大后撤步,他本就被尸臭呛的喉咙发堵,现在看这个令人作呕的池子,更是一脸菜色。
顾阑珊有点惊讶:“这个池子曾经是分隔虞山和百姓的村庄的河,怎么会有死人?”
“害,我瞎说的,这估计是死鱼吧。这冶养疏慵的地方,谁坏大家兴致来投河自尽,哎,你要看看去吗?”
“谁来坟地冶养疏慵?”顾阑珊看了一眼淤泥横生的池水,毅然决然道:“滚。”
“那走吧。”许愿捂着鼻子,逃也似的拽着顾阑珊跑了,他突然恍然大悟,这池子,怕不就是日老头说的那个杀人于无形的“刀山火海”。
曾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