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是除夕夜,清心殿内众人都在开怀畅饮,连麟姬也神色微醺,和几位女妖仙翩跹起舞,他们玩着投掷骰子比大小的游戏。
陵光耍赖,偷偷使用灵力去探,害得方野输得好惨,脸上被贴满了小白纸,结果麟姬当场拆穿他,于是他们哈哈大笑强行压住陵光,把纸条往他脸上贴。
殿外响起了爆竹劈里啪啦的响声,陵光轱辘翻身起来,拉着醉醺醺的他们跑出去,开心雀跃得就像个半大的孩子。
清心殿外白雪皑皑,梅树飘红缀满百步石阶,霁月悬挂在高空,城池上方到处都是散开的烟花,如梦如幻。
“我们也来放!”陵光兴奋地说着。
“咚”的一声烟花埋入黑夜,绽放开七彩牡丹,之后不停地变幻着四季的花卉,一个接一个不肯停歇。
“你们知道吗?我不仅要在这乱世之中,创造一个人与妖和平共处的城池,还要重建轮回的秩序!”陵光说得很认真,方野侧首去看他,见他盯着繁花似锦的烟火,眼神无比自信与坚定。
他们三人并肩而立,虽然拥有无尽的长生,但是却仍然虔诚地守着人间的岁夜。
金烛的火焰燃烧了整个通宵,这是方野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陵光是个奇才,他从冥界的忘川河里找来了几块奇形怪状的晶石,借用了赫卿玉的炼丹炉制出了三面镜子。
一面悬镜还没有完工,搁在寝殿内,名字倒是已取好,叫逍遥镜。
还有两面紫铜白梅镜,手掌大小便于携带,陵光起了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镜花水月。
此镜正面称谓镜花,能够辨识方向、千里传音,反面称谓水月,能够用他的血来开启通道,将此镜拥有者的元神化为实形,穿镜而来又穿镜而去。
这么珍贵的东西,陵光谁也没有舍得给,却独独送了一面给方野,调侃道:“方将军,你老爱垂着头怕见人吗?让它来告诉你,你的眉眼长得有多好看!”
“哎呀,方将军你得多说说话,你不知道你的声音有多好听,以后万一你我要是分开了,一人一面,想聊天就能聊天,想见面就能见面,多好啊!”
“哎哎,方将军......”
方野扶额,他觉得陵光哪里都好,就是有些聒噪。
自从有了镜花水月,陵光经常会半夜来叨扰他。
“方将军,你睡了吗?”
“还没。”
“太好了,我睡不着陪我聊聊天吧!最近想做一把战弓送给东凰做成年礼。”
“谁?”这个名字似曾听过。
“你见过的,守岁那晚焚心谷来的那个小家伙,马上要满十八岁了,以后还会成为凤族的族长,这件法器定要用最好的材质,弓身我倒是找到了,就是你说用哪种材质做弓弦呢?”
镜子里浓雾浮浮沉沉,方野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腔。
然后迷迷糊糊间,听到陵光突然拔高音量兴奋道:“想到了!听说那噬天魔尊有把霰琴遗留在阴山,还未被人找到,我们去试试运气吧!传说天魔大战时,魔尊用霰琴击杀了天帝百万大军呢!那琴弦必然合适拿来制成弓弦!”
“哦。”方野困得不行。
“诶?方将军,方将军,你睡着了?”
“没有。”方野捏了捏晴明穴,提起精神继续陪陵光聊天,脑瓜里则思索着阴山。
那山魔障浓郁,鲜少有人会愿意踏入,而且最主要的是被天界封印于昆仑山地底。
方野把这想法同陵光说了。
对方却不以为然就只问道:“是不是兄弟?就一句话,陪不陪?去不去?”
方野哭笑不得:“魂都是你的了,陪陪陪!去去去!”
“够义气!”
方野能感觉到陵光在镜像的另一端,笑得有多甜。
昆仑山下,他们三人偷偷地潜入。
麟姬化成上古神兽雪麒麟的模样,白色长鬃,蓝鳞覆身,四爪刚健有力,龙尾垂在身后。
那双湛蓝的眼睛摄人心魄,她伏下身让他们骑在她的身上,念出梵文闯入禁区一跃而下。
那阴山底下的风声犹如万鬼同哭,寒气瘆人,迎接他们的是虚无的黑暗。
方野不会炎术,空有一身力气,还好麟姬和陵光燃出蓝红两种火团,照亮了一路。
麟姬是他们中间活得最久的一位,天魔大战时,她恰巧藏于凡间躲过一劫。
她告诉他们,天魔大战几乎所有的神仙魔族都死去了,凡间螫虫肆虐,民不聊生,还好最后天帝琬琰从废墟中爬出来,收伏螫虫,禁锢淑清,拯救了苍生。
回到天界的琬琰,将昆仑山的秩序重新建立,山顶被栽植了一棵神树,名叫建木神树,异常粗壮,整日被雪湖包围着。
从此,凡是想要化神的人和妖仙,必须得通过此树才能登入天界,但是这树也不是谁都能爬的,只有得到昆仑山的守山神君陆吾的邀请,才能获得资格去攀爬。
因此,这昆仑山外,总是会有修仙之人和妖仙驻留,就只为求得陆吾神君的一眼高看。
方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仙君只是一种凡界对得道妖仙或高人的尊称,神君才是真正的天界中人。
方野想了想,认真道:“我也想登天化神。”
在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陵光却笑出了声:“方将军,寒宫仙姿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尝尽人间这悠悠岁月的生老病死,有意思的多啊!”
方野眼神黯然,第一次反驳他道:“你没经历过人间的八苦,还是不要妄加断言。”
陵光耸了耸肩,对他的话置之罔闻。
这就是差异,仙人从一出生便自有神力,不会像凡人那般脆弱易折。
不知为何,方野看着那抹潇洒的背影,第一次萌生出念头。
如果......如果那么圣洁的人被玷污会怎么样呢?会和他一样掩面哭泣,会觉得自己卑贱到尘埃里吗?
恶意在心中肆意蔓生,他的心脏难以负荷,笑声莫名而起,疯癫痴狂。
不对!这不是我!
方野抑制不了这股情绪,竟然想去染指陵光,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叫嚣着。
“弄脏他!弄哭他!弄伤他!”
“他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让他尝尝血的滋味!”
“杀了他!”
在陵光诧异的目光中,方野举起天狼战戟狠狠地向他刺去。
陵光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何却不躲?
“疼吗?”方野笑出眼泪,道:“你不是说我们是兄弟吗?那么来感受一下我的疼痛吧!”
心里的欲念被无限扩大,可是他又哪里会是陵光的对手,更何况还有麟姬在,很快便被制服了,禁锢在结界里不停咆哮,口里流涎,双目赤红,有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陵光望着他,眸光依然清澈透亮,没有怜悯,没有厌恶,只有关心和担忧。
麟姬看了方野一眼,道:“这边恐怕有残留的噬天魔影!”
陵光拔出战戟,血一涌而出,将艳红的外衫染成暗色,面色虽然惨白,却仍故作轻松道:“就是当年导致所有神魔欲望膨胀,直至爆心而亡的噬天魔影?”
麟姬的目光落在他的肩上,蹙了下眉心,担忧道:“你的伤……”
陵光抬指封住心脉处的穴位,浅浅一笑道:“无妨。”
麟姬知他脾气,不再多言,将话题转回:“现在方野的症状与噬天魔影很相似!”
“那为何我们却没事?”
忽然,陵光眸色异变,反手朝黑暗虚空抓去,一个孩子被拎了出来,匍匐在地上,如惊弓之鸟般抱头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陵光蹲下身,挑起他的下颚,啧啧地赞道:“眉眼长得极好,不知是哪家人家生的小公子。”
麟姬在旁咳了一声,拉回他的无厘头。
陵光对那孩子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道:“别闹,快把幻术给解了,我那兄弟可是我的心头宝,你若再调皮,叔叔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哦!”
半是威胁半是哄骗,不过总算管用。
方野心脏里的疼痛忽然停止,结界收去,整了整衣衫站起身,为掩饰窘迫把头垂得更低了。
陵光走过来,晃着脑袋笑道:“方将军,你别老像是犯了错似地低着头嘛!没事的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语罢,无所顾忌地伸开双臂抱住方野,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给他安慰。
陵光肩膀上的残血染到他的衣服上,惹得他眼眶泛起湿意。
陵光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是认定的朋友,不管对方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会一笑了之,沉下心去体谅对方的处境。
陵光太美好,简直就不该生在这片污浊的世界。
那个孩子没有名字,陵光支着下巴当场给起了个“墨非”的名字。
墨非?莫非?也亏他想得出来。
这个孩子来路不明,可是陵光却不顾他们的反对,毅然决定带回殇城。
墨非听说能离开这个地方,也很高兴,带着他们去找那霰琴。
那把琴和人间的古琴很相似,只是早已碎成几块,被随意地丢在乱石堆中,琴弦已断。
陵光有些气馁。
方野安慰他道:“就算断了也是神弦,拿回去接接看吧?”
这话正合他意,他抬起头眸目清亮,笑嘻嘻道:“方将军!我最喜欢你了,你总能带来希望!”
陵光总是这样,对自己的魅力完全不知,却常常搅得别人春心大乱。
方野的思绪徘徊在“我最喜欢你了”这几个字面上,心里涌出丝丝的甜。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琴弦,从乱石堆里分拣出来。
陵光发现有一根完整的琴弦缠在石头上,高兴地去抽它,指尖却不慎拨出了动静。
“当--”
声音宏亮,地动山摇,黑暗中射出荆棘倒刺。
方野赶紧把陵光和那孩子护在身下,麟姬则挡在他们的面前。
雪麒麟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便倒了下来,那些荆棘全扎进她的身体里,她恢复成人形,捂着胸口紧皱起眉头。
陵光用法力将她体内的倒刺全部除去,为她输送灵力。
来时的路已经被乱石封闭,他们被困在这里。
墨非爬过来看了一眼,惊慌失措道:“不好!她中了噬天魔影!”
“我怎么会没想到!”陵光懊恼不已,“霰琴乃一介法器,怎能抵挡得住百万天军,应是全靠噬天魔尊自爆元灵,释放了噬天魔影啊!”
怪不得天界要封印此地,就是为了防止这东西流散出去。
“怎么办?”方野看着麟姬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也开始心慌。
陵光将她抱起,声音一沉道:“先回去再说!”
他们正待要走,有一个软绵绵的声音抽噎道:“神仙!神仙!求求你们救救我!”
寻声过去,方才那阵地动山摇后,竟有条手指粗细的小青蛟,被压在了石块底下,嘴角有血渍似乎伤得不轻。
在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非妖即魔!
方野本来并不想施以援手,可是陵光还是动了善心,自己抱着麟姬抽不开手,便对他道:“方将军,万物初始皆为良善,好坏都是后天养成的,它还那么小,我们带它回去好生教导,结颗善果好不好?”
方野瞟了眼躲在陵光身后的那双狡黠的眸子,思道,连那小子都救了,还差一条小青蛟吗?于是便将它从石堆里刨了出来,放进袖笼中。
这阴山进来容易出去难,费了陵光不少灵力,麟姬属阴才得以找到法门入得此处,可是陵光有法门却是全身纯阳。
阴阳相斥,一出去便跪在地上捂着心口咳出了血,脸色更加白得吓人。
武圣毕竟是武圣,力气够大。
方野扛起麟姬扶着陵光,带着墨非一起回到殇城,只是才迈进城门,除了墨非,其余三人都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还好休息了几晚便也恢复过来,墨非被安排给赫卿玉收作徒弟,青蛟则被方野养在床边草篮里。
那青蛟总爱半夜爬进方野的被窝,寻求温暖。
有一天方野醒来,案桌上有张纸写着“麟儿”两字,墨迹未干。
青蛟对他道:“是你帮我取的名字!”
可是方野左思右想完全记不起来,但那笔迹确实又是自己的。
某日,宫娥来请方野去清心殿里商议要事。
等他赶到,妖仙们已聚在那里,陵光面色严肃,好看的眉毛全拧在了一起,对他道:“麟姬身上的魔影无解。”
麟姬毕竟是上古神兽雪麒麟,身上的阴寒之气能减缓发作的速度。
陵光信了墨非的话,去了趟昆仑山雪湖,偷捞了些石头回来,将它们制成冰棺给麟姬当床。
每日请妖仙们帮助加持,保住冰棺里的寒气不散。
麟姬症状似乎控制住了,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有人禀报,说是西寮国厉啸山庄的来使急着求见。
……
清心殿中,陵光坐在金灿灿的宝座上,这些日子为麟姬的事情奔波劳苦,疲惫尽显在脸上。
他认真地问方野:“此次回去救你的恩人,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方野道:“不用,一点小事而已,去去就回!”
其实这并不是小事,西寮国的公爷害怕厉啸山庄一家独大,竟然联盟其他家族的势力强加罪责给祁羿方,要诛他满门。
厉啸山庄已被围了足足一月有余,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来使恰好有事在外,所以幸免被杀。
因为听同僚说起过,方野也曾是厉啸山庄的人,于是斗胆来求助。
跨坐在高头战马上,方野不解地问来使:“厉啸山庄本是白虎族的地盘,怎会被区区凡人所困?”
来使恭敬地回道:“近年来出现一种叫尸槐的树,不知是谁栽培出来,碗口粗细,外形犹如长满枯枝烂叶的地龙,只要将它埋入家宅附近,所有企图潜入家宅的邪祟,都会被它吞入腹中灰飞烟灭。可没想到,这东西围困厉啸山庄后,胃口突变只吞妖仙,现下庄子大门紧闭,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方野思忖,这尸槐竟如此厉害,一定要毁掉它,否则日后必成大患!
他离开殇城前,陵光特地让赫卿玉和几名得力的修士陪他一同前往,其中有两张生面孔。
据赫卿玉说,那位留着白色长须的老道叫莲生,他身边的小姑娘叫阿碧,是他的徒弟。
阿碧姑娘长相清秀,为人清冷,她的肘部拖着一条翠色纱质长绫,颇有些月宫嫦娥的味道。
此时,正在透过方野的眼睛,观看这段回忆的陆七七大吃一惊!他再观察那莲生道长,只见对方手里有柄玄铁剑,通体乌黑犹如一把钝刀,竟是地坤剑!!阿碧的眉眼则像极了师祖碧莲仙子!!!
方野摇了摇头,对赫卿玉道:“陵光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派了老翁和小姑娘过来添乱!此去凶险,还是将他们留在外面做个接应为好!”
赫卿玉哈哈大笑道:“方将军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俩,当年帮你夺回城池,他俩可得记上大功呢!不过战后,莲生道长就带着徒儿云游四方历炼去了,最近才刚回来。”
“这么厉害!”方野的眸子里燃起浓厚的兴趣,他一向爱才惜才,攥紧马缰绳,调转头朝莲生阿碧他们奔去。
莲生道长为人谦虚,彬彬有礼,知乎者也不绝于耳,那阿碧姑娘熟了以后,便知她其实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开始部署计划。
派出去的探子回来道:“厉啸山庄白天没有什么异常,就是被一群官兵围着,可是到了晚上咯咯嘎嘎的,尸槐枯藤老是钻出钻进,昨日还抓出来一个人,当场吞噬掉。”
方野的手握成拳,问道:“这尸槐可有弱点?”
探子道:“阳光!”
莲生道长挼了下长须,道:“那庄子日夜都有官兵在守,西寮公爷定会请些得道的高人相助,我们如若硬闯肯定行不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不如晚上行动?”
来使道:“不可!这尸槐附近没有妖仙敢使用灵力,如何进得去?”
方野却拍了一下大腿道:“有办法!尸槐只吞妖仙,我们派人引开它,然后再潜进去即可。”
可谁去引开它?
赫卿玉天生不怕死,扬声一笑道:“我去引开它,它是地龙,我是飞鹤,看它能奈何得了我!”
莲生不放心,对阿碧道:“你陪着赫先生。”
“是。”
他们分了三组人马,一组引尸槐,一组分官兵的心神,最后一组人趁乱潜进宅子里,去打探里头的实情。
说干就干,众人胡乱吃些东西填饱肚子,便匆匆赶往厉啸山庄。
厉啸山庄才短短一个多月,便萧条得不成样子,连匾额都歪斜得摇摇欲坠。
方野一阵揪心。
祁羿方好比是他的恩师,再生父母,在他的心里占着重要的位置,这些年离开后未曾回来相见,已是相当不孝,如今厉啸山庄有难,他就是死也要守住这庄子。
计划开展得很顺利,莲生道长的地坤剑掘出一个地道,他俩成功地潜进宅子。
才从地里探出头,入目之处全是打斗过的痕迹,地上血迹斑斑,杂草丛生一片狼藉,像个废弃许久的宅子。
他们一间一间地去找,可是都没有找到人。
方野心中十分焦心,道:“难道祁家上下都已被那尸槐给吞噬了吗?”
莲生道长见他脸色不对,提醒道:“如果尸槐吞尽了祁家人,官兵还守在外面作甚?别说没食个干净,他们最想要除掉的人都还未入尸槐腹中呢!你快想想,他们最有可能躲在哪儿?”
方野思到一处,拉起莲生道长就往那儿跑。
暗夜阁的顶楼里面,有白虎族镇宅之宝-上古神锤“石破天惊”。
据传上古时代九阳当空,离它们最近的一处石山日夜受其灼热炙烤,后羿射日后,用此山的石头炼出了法器神锤,送给了白虎族的祖先。
神锤所在之地便会如同九阳再临,阳气十足,阴寒之物根本无法靠近,暗夜阁里的法器数不胜数,所有阴寒属性的法器都被放在最下层,仍不可避免地受到腐蚀。
就像当初方野选天狼战戟时,战戟都被腐出了青锈,如若再晚几年,恐怕这世上便不再会有天狼战戟。
方野把战戟挥散去,咬牙撞开暗夜阁的门。
果然才刚踏上旋梯,便听到上面有女眷的哭声,他仰头朝上喊去:“祁庄主!是我!方野!”
上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心急如焚,将玄衣下缀一横,几步一并就往上跑。
还差五阶,三阶,一阶......
方野抬起头,有人仍像当年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里全是傲气:“方野。”
那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低沉有力,穿着一条竖领的湖色长袍,五官不再是记忆中的小倌模样,随了他父亲的深邃硬朗,只是被母亲的美艳中和了一下,长成了皎如玉树的贵公子。
是祁石!
祁石唇角带笑,眼里冷若冰霜,将他一把拽了上来道:“出去这么多年,才知道要回来?”
语气就像是教训自家的奴仆一样,让紧跟着上来的莲生道长听了都面色不悦。
方野抿唇不答,一双乌黑的眸子在这昏暗的阁楼里四处张望。
整间阁楼挤满家丁和女眷,只有七八个暗卫。
他反手抓住祁石问道:“你父亲呢?”
祁石眼神一黯,朝他身后望去,他顺着他的目光,心咚咚咚地直跳。
祁羿方躺在夫人的怀里,胸前开着朵妖艳的血花。
方野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幸亏祁石扶住他。
他甩开祁石的手,往前一步一步地走去,跪在恩师的面前,眼泪夺眶而出。
他看到祁羿方的手里握着一件东西,只露出一个边角,觉得眼熟,颤着手将它抽出来。
原来是一只旧得颜色都快褪尽的香囊,上面的白虎已被染成了血色。
后来发生了什么,记忆非常混乱,似乎赫卿玉他们没有成功,尸槐又回来了,在院中到处蔓延,钻来钻去寻找活物。
方野站在那怪物的面前,身后是暗夜阁,眉宇间戾气积沉,朗声道:“天狼战戟,如影随行!”
玄衣在狂风中被吹得紧裹身躯,勾勒出瘦削健美的线条,他横挥战戟,朝那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尸槐冲了过去,杀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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