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白猫

浓郁的沉木香味混合着乳果花香，随着空气的流动在室内四处弥漫，晚宴上的气氛太过尴尬，导致陆七七都没有吃上几口，光顾着感受紧贴后背传来的热度了。

现在，他躺在床上被这满屋子的沁甜味道勾起食欲，直接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凉风吹到身上，一哆嗦鼻头发酸禁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大喷嚏。

突然，屋内有个奶味十足的娃娃音“哧哧”地笑起来，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差点要破口大念驱鬼咒，但是马上又想到这里可是焚心谷，神仙的地界，哪里会有什么妖魔鬼怪。

他顺着声音朝窗台上望去，只见那里多了一只白色的小奶猫，眼睛闪着幽光正盯着他瞧。神君？！

“不是同你说了嘛，睡觉前要记得关窗！”小猫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姿态，轻巧地从窗台上跃下来，然后踮着爪底的小肉垫优雅地向床边走来。

陆七七刚撩开垂幔，它就直接跳了上来，扑到他的怀里侧身就倒，蹭啊蹭，眯起眼睛全身都透露着“这里好温暖！这里好舒服！我很喜欢”的信息。

“咕噜噜--”陆七七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小猫听见抬起头，一双猫眼睁得特别大：“晚饭没吃饱？”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小猫又开始乍呼：“没吃饱干嘛走得那么快？难道......你讨厌我？”

陆七七赶紧摇摇手道：“不是！不是！”

其实想说不敢！不敢！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我啰？”小猫继续追问，陆七七猛点头，完全没意识到被这只仙猫设了套。

脑海里全是这可是只会变成白虎神君的仙猫啊！白虎神君是谁？是连师父都要弯腰作揖的人呐！敢不喜欢？

“喜欢的意思，便是随便我抱都不会生气，对吧？”白猫仰着脸一副期待的模样，看得陆七七当下脑子一抽，思道这么可爱没理由生气啊！

他以为它说的意思不过就是“你也可以随便抱我，我不生气”，所以回了句:“完全不会啊！很喜欢啊！”顺便揉搓起小猫柔软的毛。

小猫被他搔得舒服，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声音继续问道：“你要是喜欢别人，也会随便让别人抱着吗？”

陆七七想想，别人又不会变成软萌小猫被我揉，立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小猫非常开心地蹦起身，爪子的利尖将锦缎被子都勾出了线：“就是说你不许别人抱！对吧？”

“当然！”陆七七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莲门一派清心寡欲，洁身自好，自然不会随意让他人靠近。

“那你也不会随便抱别人对不对！”小猫将两只爪子按在陆七七的胸口上，高高地仰起脖子，一副“这个问题很重要，你这条鱼必须小心回答，回答错了我会很生气哟”的严肃表情。

“神君，去抱别人......很奇怪的！”其实他想说会被当成登徒子呼巴掌的，接着又道:“随便被别人抱也是很奇怪的！”

一人一猫思考的方向截然相反，小猫听了他的话，自行脑补“神君抱着不奇怪，抱神君也不奇怪”的意思，高兴得猫脸都快拧成招财样了，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一副“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鱼了，我要养你罩你”的神情，蹦哒着跳起来直“啾啾”面前那块软香玉一样的红唇。

小爪子拍拍陆七七的胸口道：“我带你去吃好东西！跟我来！”

残云卷着圆月，小猫带着陆七七避开仙娥们来到一处园内，里面除了满眼的花草还生有一棵参天古树，树上缀满碧螺圆叶，结着红彤彤的果子，看着十分诱人。

“走，咱们上树去吃！”它的话正合陆七七的意，他俩爬上了树，坐在粗枝杆上好不惬意。

陆七七摘下果子用袖子擦了又擦，恭敬地递到小猫的嘴边让它先咬，看着它吃得满嘴都是汁水的可爱模样，没意识到自己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他又摘下一颗果子送进自己的嘴里，甜蜜的果香溢满唇齿，这果子看着外表清脆，里头却裹着稀软的果肉，一口咬下去果皮绽开，汁水外溢。

陆七七一向偏好吃素，师父曾说他天生就该是修道之人，说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瞟了无为师叔一眼。

师叔听后可不同意，知道师兄暗指他总吃荤食，呛了句：“难道不是天生就该是条和尚命？”

虽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以后真成了和尚，像师门众人没有道侣孤独终老，但是自小在玉容山上长大，确实是孤单寂寞。

那些曾经还未迁到山上时所结交的小伙伴们，等他再次下山后，发现他们都有了新的玩伴，有时候连讲话都会刻意地圈他在外。

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这些疏离，便不再期待有人会在山下等他。

后来他捡到一只受伤的斑鸠，悉心照料，可这鸟儿恢复后却怎么也赶不走。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抢他碗里的食物，喝他碗里的水，占着他的枕角与他同眠，停在他的肩头用喙轻啄他的脖子，又痒又疼。

因为斑鸠总是“咕咕咕叽”地鸣叫，他便给它起名叫“小咕”。

有时候嫌它黏得烦了，就直接把它关进笼子里，躲起来不让它看见。每回这样做，小咕就会不停地在笼子里扑腾，啾鸣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某日，他随师父下山去看望白灵姑姑，还在屋外就听到有陌生人在和姑姑说笑，声音像流动的清泉很是好听。

他想随师父入堂，无奈小咕又开始闹腾了，还老往往他衣襟里钻，他很不耐烦，便去了白巫寨的花园里，把它照常关进笼子里悬挂到树梢上。

等到晚间再去寻它时，笼子开着门横在树旁，小咕已经僵死在地上，脖颈断裂，身上的羽毛都被扯秃了。

他哭得稀哩哗啦，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它，如果不是他弃它不顾，它便不会被人害死。可是师父却摇头说是万物皆有命，小咕的命数到了，躲不过。

白灵姑姑安慰他改日再买只一模一样的斑鸠回来送他，稍稍缓了缓他的情绪。

可是最后他却明白，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只小咕，那只总爱黏着他的小咕是再也回不来了。

想通了心里的执念便说放就放下了，他摊开双手将白灵姑姑赠送的斑鸠放飞于晴朗空中。

从此他记住了心中的这份内疚，再也没有养过其他的小动物。

小猫胡须上沾到了果肉渣子，看他发愣，不解地一歪脑袋问道：“想什么？”

陆七七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看到你想起了幼年时的一个朋友罢了。”

他的这个笑容看在小猫眼里酸苦得很，于是它努力地伸长自己的短脖子，将脑袋往陆七七的颈窝里来回蹭，猫须扎到他的皮肤里，又刺又痒的。

“对了，神君，你为何会化成猫身呢？”白虎神君不是应该是白虎化身才对吗？

小猫漫不经心地回答：“体内阴阳两气互斥，魂识不稳所致。”

它似乎还没吃够，啊呜一口咬掉了陆七七手里的半个果子。

“当然，不管是猫身也好，虎身也好，还是人身用着最合适。”小猫鼓起猫脸，嘴里边嚼果肉边问道：“那你觉得哪个样子更喜欢？猫身虎身，还是人身？”

它想这少年的性格太温和，必然会回道......都好。

“都好。”陆七七如它所想。

“可是我却觉得不好，兽形的状态没法抱你。”小猫想念晚宴时把少年圈在怀中的充实感。

陆七七听它说得那么直接，当下脸就熟成一只红苹果，岔开话题：“后来找到聚灵兽了吗？”

自是找到了，不然祁玥也就不会来焚心谷了，他突然意识到这样问有种向对方讨回镜花水月的嫌疑，汗颜自己嘴笨，马上再补了句：“我很好奇它长什么样。”

小猫骄傲地一抬头：“没我好看。”

是是是！神兽里头你最好看行了吧！陆七七哭笑不得。

“对啦，今晚那个仙子，嗯，看着对你挺上心的。”陆七七想起那个帮祁玥斟酒夹菜的少女，对方细声软语，就怕在神君面前说错话惹他不高兴。

“红鸾。”

“什么？”他不解。

“她叫红鸾，是东凰的幺妹。”小猫开始清理起自己身上的毛。

“咦？红鸾那不正好是红鸾心动嘛！”陆七七笑出声。

小猫瞪了他一眼，不悦道：“这月色多撩人，提她做甚。”

“多好的仙子，神君难道不喜欢？”陆七七反问道。

“要是仅是因为对我好我就喜欢，那么我家中早该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啦！”

说得也是，陆七七寻思道，不知以神君这样的样貌背景，究竟会有怎样一位佳人立于他的身边成就一桩美谈。

正在出神，小猫突然伸爪捂住他的唇，轻声说了句嘘，然后眼睛偏了偏，意在指底下有人来。

“紫鸾，白虎神君难得来一趟，我不想生事。”是那个叫红鸾的姑娘，陆七七认出了她的声音。

“聚灵兽哎，我们过几天就要去逍遥镜中接受考验了，先借来用用，增加一下身上的灵气有何不可？”紫鸾的声音淡定。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那只聚灵兽是用来帮兄长，为玄甲聚魂魄残灵的呀！”红鸾说道。

“我们今晚只是借来用一下而已，又不会伤到它的啦，再说你难道不想得到逍遥镜中的秘法真一吗？”

“这......”红鸾开始动摇。

陆七七并不知道这逍遥镜是什么，更不知道秘法真一是什么，但是听这两兄妹的对话里便可知，一定是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红鸾你放心，我手里还有颗消忆丹，事后就给聚灵兽服下去，肯定不会有人知道的啦！”紫鸾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怕兄长，万一还是知道了......”红鸾还是很顾虑。

“兄长平日里最疼爱我，就算有所察觉，但是只要知道是我，肯定不会责怪的啦！”紫鸾再次鼓动着红鸾。

陆七七原本以为他俩之中应该是红鸾更强势些，可是现下看来，真正厉害的应是紫鸾才对，看来晚宴上的一切也都是紫鸾献的计。

放眼整个焚心谷，到目前为止，去除几个来客外，众多仙娥围绕下，只有东凰和紫鸾是男子的身份，那个农夫故事里的小孩子想必就是紫鸾，立满功德三件，终于回到谷中，物以稀为贵，在这里自然是众星捧月了。

“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做？”红鸾终于松口。

“这样.....这样......”两人在树下说得热络，一人一兽在树上听得个明白，心里全是替东凰汗颜有这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妹妹。

待他们走后，陆七七问小猫道：“怎么办？要不要去告诉东凰神君？”

小猫却玩心大增道：“告诉什么呀，我们先跟过去瞧瞧，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话，直接上去呼他们。”

“神君，你呼，手疼了我帮你揉。”陆七七思道，寄人篱下能不得罪人就别得罪人。

小猫却看出他的心思，回道:“有我在，你尽管呼！”

陆七七被它弄得哭笑不得，神君你这主意出得真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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