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闪烁的妖丹残光中,乌旯站起身,阴恻恻地裂口长笑,露出满嘴的獠牙,双眸中各有一对黄色重瞳,此刻正贪婪地望着面前众人,长舌卷过鼻尖流下了涎水,说不出的猥琐丑陋。
他身后的腹壁上冒出数条经络,形似粗藤汇聚过来,钻入他的破衫烂袍之中,将他托举到半空。
“咯咯咯”他发出了和之前陆七七梦中所遇怪物一样的声音。
陆七七侧头问肖成:“你怎么知道他有古怪?你俩不是一伙的吗?”
白虎替肖成回答:“他提醒得对,你瞧这遍地的白骨,再瞧瞧我们,都是完整的,说明这只尸槐喜好囫囵吞枣,只祸害同类并不害人,白妲的死的确是有蹊跷。”
肖成投给白虎一个赞赏的眼光。
这里确实没有瞧见过人形骸骨,肖成是九尾狐,白虎是神兽,可是自己呢?陆七七心里嘀咕道,自己不过是一介凡人,难道是因为先前和天狗蛊雕打斗中沾染到了妖气,才被误吞的?
肖成道:“后山蓄养妖物之处是黑巫宗的禁地,只有宗主才能进入,就算康巴被允许进入,也不需要带着夫人一起去做这么危险的召唤仪式。”
陆七七听了觉得有理。
白虎沉声道:“所以说这家伙不仅长得丑,还是个谎话精,当年想要召唤上古神兽的是他才对,召唤高级妖物通常都需要血祭,更何况是开天劈地的上古神兽,必须要圣血才行,可怜白妲就是因为拥有白巫宗的纯净圣血,才遭了他父子二人的毒手,成了牺牲品死得凄惨。”
当年还活着的白妲姑姑在梨树下翩跹起舞,花落飞似羽只为伊人醉,而那时她深爱的男人倚着树深情地注视着她,唇边笛音袅袅不舍停歇。
难道那些都是假相吗?陆七七攥紧了拳头。
乌旯似乎不满他们对他评头论足,怒发冲冠两眼灰黄一片,袖中经络与腹壁强行扯断,甩动起来形似鱿鱼触手,他笑道:“没错!可惜你们都将入我口腹,何必再费心去猜!”
“抓紧了!”白虎道,陆七七赶紧俯首照做。
白虎毕竟是神兽,背着陆七七轻松躲过一次次的攻击,肖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一个趔趄绊倒在地,狐尾被触手拖住。
见状,白虎立即转身来了个大跳跃,落地前将虎爪牢牢地摁刺进触手的皮肉里,将其扯断替肖成解了围。
“多谢!”肖成从地上刚爬起来,不顾自己的狼狈又惊呼道:“小心!”
原来乌旯被白虎弄断触手,没得偿所愿抓住肖成,气得怒吼一声,扬起袖中触手连番朝白虎抽过来,速度极快,腥风瞬间就到面前。
白虎驼着陆七七闪避不及,侧腹被狠狠地刮到,陆七七的腿上也跟着留下一道绽开的血痕。
血气的香甜让乌旯眼中精光闪现,他将沾血的触手卷回自己的鼻尖下,嗅得如痴如醉,长舌舔舐生怕遗漏一滴鲜血。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表现得异常兴奋,涎水直滴答:“本来我不过想抓只得道狐妖,吸其精血夺其内丹,没想到今日却能尝到如此上品的仙家圣血!不枉我苦心设了这个局,真是天助我也!”
乌旯用触手小心翼翼地卷起地上的宝贝儿子护在怀里,柔声道:“乖,等着阿爹把他们的内丹弄出来给你吃。”
话音一落,四周腹壁之中便钻出更多的粗藤,弯弯曲曲地游走过来,将康巴缠裹成赤茧附到腹壁表面。
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石胎竟是这样长出来的。
趁着乌旯还在对着巨茧喃喃自语,白虎毫不客气地朝肖成喊道:“喂,你除了屁股后面多几条尾巴,还有其他的本事吗?等会儿这里可是会有场恶战。”
这话惹得肖成蹙起眉头,甩了下身后九条赤色狐茸尾,哼了一声,双手指间各夹只五星飞镖回应它道:“拖不了你的后腿!”
陆七七从白虎背上下来,有水灵纹护体,腿上的伤并不是太在意,只是光有这个不足以自保,两人一兽中,自己应该是最弱的那个。
没办法,师父主修的是炼丹之术,别说现在手上没有武器,就算有刀有剑,他的剑术多数也是晨起晚间强身健体的程度,平日里对付几个凡人或是普通妖物还行,对付这只千年尸槐恐怕就如木枝撞斧口,来个一削两断。
“七......儿......”
肖成的襟口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引得他狐疑地低下了头。
“镜子在你那?快给我!”陆七七灵光一现,就差直接往他胸前探了,可是手离那胸还差一寸就被肖成瞪了回去,想起对方可能是个女人而当场呆若木鸡。
现在拴在一条线上同生共死,肖成也就不多疑了,直接豪迈地取出紫铜镜丢给他。
反倒是陆七七脸色通红地接过,对着镜中说了句:“我在!”
刻不容缓,他不等师父回应,心中默念,顷刻镜面上方先是虚浮出一轮小小红日,接着右边出现了一座白色雪山的幻影,抬眼深深地看了眼白虎,雪山底部偏斜的下方又出现了一只小老虎的幻影。
“现在外头曙日东升,尸槐畏惧阳光应该是躲于暗处,我们只须将它弄出去,这只小老虎的位置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他......”陆七七朝肖成瞟了一眼继续同白虎道:“他我信不过,送你到我师父那,他老人家的地坤剑能掘地三尺,不过师父有伤在身,还请你多加照顾,护送他平安前来,我们在这儿拖住尸槐等你们!”
他不自知眼神中多了份绝决,有那么一瞬,白虎恍惚将他认成记忆中的另一个人。
陆七七垂首对着镜面轻唤声:“师父,这计划可好?”
镜中白雾茫茫,有个声音遥远空灵地传来:“此计可行,只是你且万事小心,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鲜血滴落在紫铜镜表面,像绽开的红梅,瞬时狂风大作,白色光芒照亮了所有的犄角旮旯,光息影灭后,白虎匍匐在地上沉沉睡去。
收好铜镜,陆七七捡起地上的一根尖形长骨后起身,同肖成一起看向乌旯,此时对方也正狠狠地瞪着他俩,腹壁之中探出更多的形如粗藤的经络触手向他们袭抽过来。
玉容山巅,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白须道长一身麻衣恭敬地抬臂作揖:“祁庄主,小徒久居深山,没见过什么世面,如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他的正前方站着一位英姿飒爽的青年,湛蓝双眸深如大海,银冠束发,虎啸图案落在月白劲装的坎肩上,正是厉啸山庄的庄主祁玥。
此刻对方也客气地回了一礼道:“宋道长的徒儿聪慧可爱,与我颇为投缘,怎会见怪。”
宋恒听到祁玥唤出他的姓氏,心里大惊,不过很快便掩去眼中的慌乱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么多年,他们虽有过几面之缘,但他都是以翼南药师“陆清远”的身份示人,如今对方却能道出他的真实姓氏,不仅心中戒心肆起,怕又是来者不善。
祁玥的眼神飘到他的身后,他才恍然大悟,应该是身后的墙上挂着师父的肖像,又摆着供桌奉着香塔,这才泄露了身份,没想到对方看着年纪尚轻,却是见多识广、心思缜密。
师父碧莲仙子已离世百年,归隐前后都以薄纱罩面,除了徒弟以外,其余见过她真容的人,也不过寥寥数名。
可是现在仅凭一幅女子肖像画,祁庄主不仅认出画中女子是碧莲仙子,居然还道出自己便是碧莲门下众徒之一的宋恒。
祁玥也不急着帮他解惑,只是几步来到他的跟前道:“时间紧迫,宋道长请带上地坤剑,我们即刻出发,否则恐怕小七爷会有性命之忧。”
其实当年碧莲仙子有三件法宝曾经闻名遐迩,一是扶摇长绫,此绫看似绵软,攻击起来却能削铁如泥;二是赤引金护指,镌刻护体灵纹专用;三是地坤剑,能掘地三尺、斩断地龙、直入冥界。
除了扶摇长绫不知所踪,另两样听说分别传给了两位徒弟,其中地坤剑便是由宋恒获得。
十六年前,已是朝中太医院院首的宋恒,突然传出偷盗的污名,被朝庭重金悬赏通缉,之后就了无音讯,地坤剑也随之一同失去踪影。
当时还身处厉啸山庄内闭关的祁玥,听到门外的心腹将此事用趣闻一般的语气呈报时,也是极不过心地听过算过便是,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何必上心。
过了数年,他有一次途经翼南拜访白巫宗主之时,曾与宋恒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对方已改头换姓,只是个安享于粗茶淡饭、避世而居的药师而已,清风道骨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倒是对方的幼徒令他印象深刻些。
那个孩子不同于当地人的长相,五官柔和很多,眼睛的颜色漆黑发亮,身上散发着淡香。
他蹲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掉着眼泪双手捧泥,正在埋一只斑鸠的尸体。
而自己则苦于体内阴阳两气的互斥,不得已幻化成白猫,隐于茂密的树叶之间,眨着眼睛,安静地看着树下的小童。
看他小心翼翼地为鸟儿堆了个小坟,看他将粉色的花瓣洒在泥面上,看他认真地将一个小木牌插在泥堆前,然后起身拍拍手转身离开。
祁玥跳下树好奇地去瞧那木牌,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稚嫩无比的字:小咕之墓。
这一见又隔了许多年,此番受东海玄青宫宫主之托将聚灵兽送去焚心谷。
不想在翼南郊外歇脚时,一路安静乖巧的聚灵兽竟然异常暴躁,咬伤看守落地遁行出走,众人便寻无果只得去找当地的白巫宗求助,于是才与那孩子有了一眼相逢。
那孩子个子高了许多,褪去幼时的稚嫩,眉目舒展开来越发清俊,蜜色素肌透着阳光的味道,身上的淡香较从前浓了许多,唯一不变的仍是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犹如一潭深水引人想探个究竟。
之后在福满茶楼的二楼雅座内,无意间看到少年与老板谈笑风生地迈槛而去,心生好奇,嘱咐众人自己去去就回,便紧随其后先行离开。
再后来便是身处尸槐腹中时,听到少年说起师父的地坤剑,他便猜出个七八分,现在穿镜过来,瞧见墙上碧莲仙子的画像,当下心中更加笃定,这才出言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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