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哪怕辰巫的实力到了令天下忌惮的地步,无法器傍身只身踏入魔界,也会感受到压迫。魔与仙的体质不同,领地属性也千差万别,所以数万年来,彼此相安无事倒也罢了,一旦开战,就必定是一场堵上无数性命的战争。
竹阙倒也不是承认自己比辰巫强大多少,但该有的压迫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甚至这几日气血有亏,体内魔气顺着经脉流通也有些堵塞,他却没有举步维艰的痛苦。
这个问题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发现了,辰巫也日日夜夜翻阅古籍调查,却没有半点线索。
竹阙无法,只得暂将这个问题放下,抬步走进山门。
苌轸作为仙界的圣尊,地位和力量都在寻常修仙之人之上,也是这么多年来,仙界唯一一个有望飞升的仙。他居住的地方,必是设下重重障碍的。
圣尊所居——重窟山,有九九八十一阶通往山顶的居所。每一阶用颜色属性各不相同的灵石铺就,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彩色的光影。若是能力不足以抵挡这些灵石适当的灵力,亦或是金丹没有能力承受这些丰腴的灵力,皆会爆体而亡。越向上,越危险。但若是遇到了有能力的人,金丹强大,比如苌轸,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修炼“法器”。
竹阙一步一步踏在阶石上,压迫感瞬间从足底冲向身体,直击天灵盖。长袍下摆似有风吹般狂摆不停。
这不是他第一次走这八十一阶,每次都不太好过。
山门口,溪涧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这个人再次一步一步走上去。
第一次——
他瞒过所有身边的人,包括玖逸,带着肃杀决绝和最后一点希望,独自走上了重窟山,求着苌轸帮他催练禁术。
第二次——
他借口闭关将身边所有人推开,不要命一样带着满身的伤,踏上重窟山的灵阶,一步一步,向着山顶走去。
溪涧知道,他必须去到山顶,去找一个答案,去找他生命力曾出现的光。
竹阙走得确实也很不容易,他极力忍住口中的腥甜,左手手臂还刺进一把匕首——那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把匕首不久前刺进过心脏,现在走又刺进了自己的左臂。留下的汗水浸了左眼,他就用一斤那只黑眸,迎着光走。
溪涧想起来了,这副场景,跟许多年前的辰巫,像极了。
在那场仙魔大战中,魔族战败。仙界却并没有因为这场胜利对放弃对魔界的打压。他们要求从魔界选出一个人,诛杀。
而这个人,起初早已决定是竹阙。
竹阙是异瞳之人,乃魔尊首徒,而那场大战因为其中一场转折战役中,竹阙败下阵来,瞬间扭转了魔界的连胜局面。
无论从哪方面来论,竹阙都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收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人,就是辰巫。
即便辰巫有意护下竹阙,到竹阙战败是事实,魔界战败也是事实。竹阙身份特殊,又是天煞孤星。一双眼睛更是令人怀疑他本身极为不详,只怕若是护下竹阙,行不通。
那就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魔界刚刚战败,尚且处于休养生息之中,经不起二次伤害。所以魔界必须送出去一个人,受死。
辰巫以竹阙战败为由,私下将竹阙逐出师门,又趁竹阙不备扰乱了他的心神,让竹阙陷入了沉睡。
他做这一切,就是告诉竹阙,他们再无关系,彼此生死也不必在意。
辰巫斩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割舍了自己所有的羁绊,如同今日的竹阙一般,一步一步踏在灵阶上,眼里满是满足——只要到达山顶,他就能救了竹阙。
唯一出错的地方在睚眦。
他命睚眦带着自己的裂炎剑,将竹阙护到北方的妖界,为的就是自己身死后,竹阙可以拿着裂炎,加之睚眦的扶持,替他扛下魔界这个重担。
在去往妖界的半途,裂炎感受到尚在宠窟山的主人性命垂危,不受睚眦控制,径自飞走。
裂炎是主人剑,身上这个人睚眦并不关心,所以丢下竹阙去追裂炎,最终在妖界的冰山中受困。
中途被丢下的竹阙凭着强大的意志苏醒,赶回魔界,赶回魔界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魔尊辰巫受俘,即日诛杀。
辰巫将所有的一切都想好了,唯独没想到竹阙清醒得这么快,甚至只是为了抹掉他战败的耻辱,同他一样,踏进重窟山门,甘愿用自己这条命,只是为了抹掉一些记忆。
溪涧不知道当初辰巫用了什么办法说服苌轸更换了人选,只是自那时起,他便知道自己输在了什么地方。
辰巫甘愿用命去护着一个竹阙,哪怕知道结局是自己魂飞魄散,如同从不存在于世一般也甘愿。而他付出的,只有不断的关心和亲情而已,同辰巫相比,简直不足为道。
竹阙还在走,似乎一半也没有走过,但溪涧知道,他是开心的。
他给不了竹阙的,只有辰巫能给。
所以他也赌上了自己的命,换辰巫回来。
“辰巫带着一身血腥肃杀,轰轰烈烈走进竹阙的生命,又以命和他的所有保护着竹阙,所以辰巫进入的是心,是灵魂。你只是带着自己的丝丝密密的关心和崇拜感进入竹阙的生命,所以,你不是放在心上的人。”
“你是这么觉得的,对吗?”
溪涧轻笑“不论我怎么觉得,我都输了,不是吗?”
来人嗤笑一声,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竹阙的背影。
“你是怎么飞升的不需要我告诉你吧?”来人道“你不是不会用命护着他。”
溪涧怔了怔。
“竹阙一生第一次昏暗的时候在那间破庙里。而第一束照进他生命里,带他走出黑暗的光,是辰巫给予的。”
溪涧看了他一眼,道“或许你也错了,从始至终,他想要的,都只是辰巫而已。”
那人会看他,道“谁知道呢,或许吧。”
溪涧和那人离开后,山门前又出现了一个人。
他一身宝蓝长衫罩身,墨发一半用白玉簪束起,一半倾泻在后。一身气质清冷至极,行走间,腰间翠铃发出好听的声响。美中不足的是,那人的一只袖筒空空荡荡。
他看见了踏阶之人,敛去眸底的情绪。抬起尚在的手臂。从袖筒里飞出一只蓝色的青鸟,直奔山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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