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命运·始

“武儿……”

“武儿，今日又出去了？”

“活着，便该善良！”

“武儿……武儿……”

“武儿莫要怨爹！”

“不要！不要！不！不！”郦武惊醒，骤然睁开眼，帐内已是一片光亮，照在已经被汗沾湿的被褥上。他双手抓紧了被褥，又觉面庞微湿，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喘着气，再次躺下，湿漉漉的被褥，此刻躺下，别样的冰冷。

昨日，打了一场败仗，好在损失并没有那么惨重。昨夜，又带着弟兄去偷袭，倒挺顺利。此仗已延续了一个月，有胜亦有败，打了许久也没见着刑天，那魔族的兵还有些畏手畏脚的，让郦武有些烦躁了。

一个月以来，整日总是觉得少了什么，患得患失。

更衣到外边去，便有消息来报，刑天部后退了几十里，听到这里，心是稳了些。

“大武，看来我必须得回去一趟了！”隐鸽沉声道，身后跟着两名宫中来的。

郦武只是点了一下头，想到这一个多月以来，隐鸽的父亲多次写信，多次派人来接他回去，他都没有同意，便善解人意地，“打仗……苦了些。你便回去，有你在宫中，我心里也踏实！”

隐鸽打小钻研医术，哪儿懂这些武的，且留他在军营，会让他很受罪。

本想他会听自己的留在宫中，不想他却撇嘴，往常挣得很大的双眼微眯，“你这个统领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嫌我不能打仗啊！”

“我……没有啊！”郦武倒挺欣赏隐鸽这样的，捏了一把他的胳膊，“你这细胳膊细腿，还有这张脸，让魔族的贵族虏了去，该如何是好啊？”

郦武那挑逗的笑，把隐鸽逗笑了，他那黑白分明，清澈的双眼，添了喜色，“虏我作甚！要虏，那也是你！”

“说真的，我可是跟小鑫学了一些的！”隐鸽不知哪来的剑，出鞘，按照剑法书上的，认真比划了一番。

金鑫赶忙贴近郦武，用手指拼命指着自己，“我我我！我教他的！”

“干得好！”郦武笑了，眼神却锋利地看着金鑫，他的手在金鑫背上使劲一掐，趁隐鸽认真比划着，“这要上了战场！啊？上战场！他要死了，我怎么跟他爹交代！”

郦武说得很小声，不想，在旁的隐鸽却听得一清二楚。大武他……原来不是看不起我啊……想着，剑无意间落在了地上。

郦武上前拾起那剑，细细看了一番，“隐鸽公子好剑啊！”

“我……”隐鸽眼底仍是失落，“先回宫了……”

“路上小心。”郦武道着将剑放到隐鸽手里，放说出口，郦武便又道，“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回去看看！你父亲若是同意，我便带你回来！”

“好啊好啊！”隐鸽或许像个小孩子，失落转瞬即逝。

一夜，郦武的梦里皆是郦荣，还有他受过的那些苦。若爹还在，知道他又立了功，想必会很自豪吧。今日，便回去看看，一个月以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梦了。宫中的消息，郦示没做什么不利陛下的事。

“臣等参见陛下”

二人礼毕。

婧后坐在郦烨的身边，双眼离不开郦武。

隐鸽一抬起头便望见了父亲，不知该说什么，愣愣地站着。

“陛下！”隐鸽的父亲隐卿开口了。

郦烨点了一下头，隐卿便带着隐鸽出去了，隐鸽是满眼的不情愿。

“陛……”郦武正要开口，却看见郦烨正紧紧看着自己，“叔父”

眼神这才收回，“下次记住了啊！”

婧后闻这一声“叔父”，心中好生欢喜，遮盖不住的笑意，扑在了脸上。若当年封印没有乱，他此刻是不是会说，儿臣见过父皇，心中不免伤感。

“武……”婧后顿了顿，“世子此番还会回军营？”

郦武双眼望向婧后，呆呆地，不知怎么开口，不是不知回不回军营，而是怎么去称呼她，好在郦烨看了自己，一眼，他瞬间明白，“回叔母”

这三个字一出，婧后眼眶湿润了，赶忙朝旁看，免得泪流下来。

“武儿必然是要回去的，此番就是回宫中看看！”

婧后连连点着头，“武儿”

她终于有勇气怎么唤他了，可为何心中仍有些不好受呢，“打仗苦……若是实在撑不住，便回来！”

郦武直盯婧后的面庞，是笑容，眼角却有泪。婧后，是那个将肖襟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她也定是那个灭了肖襟的人。郦武心中的冰，竟被融化了，我为何会对她，心中无法触动恨意？

此时此刻，他与她之间，似乎有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亲近。

“打仗苦”这个字眼，打小，郦荣和郑月从未于他说过，第一次听，是郦冰说的。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听。亦不知为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打仗，刀口上舔血有多苦，用不着别人告诉他，但他却偏偏想听别人说“打仗苦”！

殿内又静了下来，郦烨示意郦武到旁坐下，再让仙侍上茶。

那仙侍，郦武看着面生，应是新添的，双手端着茶，躬着腰，碎步上前。到郦武身边时，却失手将茶水倒在了他的身上。

郦武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忙着将茶杯拾起。

婧后厉声喊道，“大胆！”

“小的错了”那仙侍急忙跪了下来。

“罢了。”郦烨将手中的公文放下，沉眸看去，“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仙侍的头压的更低了，闻陛下这么一问，又什么都不敢说，仅是看了一眼郦武。

“叔父，武儿去更衣。”说着行了一个礼，朝门外走去。

叔父叔母或许不懂，但是他懂啊！他这个不吉之身，给足了那些看不惯、看不起他的人做文章的机会，想必这个仙侍，被那些传闻所吓。传闻，有实亦有虚，比如，他是不会被那个仙侍吃掉的。想到这儿，郦武轻蔑的一笑。

走过长廊，郦武低着头，他的余光掠过那熟悉的身影。

他止住脚步，远远望着她。

她站在哪里，微风扶起她的发丝，将眼眶上的泪，亦吹了下来。

郦武迅速将周围视查了个遍，此处处理他们，没有别人。

他的心，因看到她而生欢喜，他的心，想要吞没她，他的心，痒痒的。

一个月以来，他总是期待看到她，渴望看到她，可又不敢、不愿。

他朝她走去，脚步不禁快了些。他跑了起来，一下到了她身前，他一只手到她身后，将她推进自己的怀里。

一只手紧紧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放在她后颈，摁在自己的胸膛上。

郦武感觉到，有泪进了他的胸膛。

“这一个月，给你写信，你……没回……”郦冰哽咽

“我想你……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我不敢回信……”

“怕有人伤害你……”

最后一句，郦武说得格外小声，即使周围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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