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霖铃

三月三，俗称鬼节，传说这一天是阴阳二界管理最松散的日子，常有鬼物趁机到阳间作祟。

午夜十二点刚过，一位披着红衣的女子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轻轻地飘着，没有发出半点声息。黑纱罩住她的脸，只留出一对摄人心魄的眼睛，眼波不住流转。

好在此时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否则非吓一跳不可，这哪是什么美人，分明是女鬼！

女子手上捧着一条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阴阳鱼，鱼眼处不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忽然黑芒不再闪动，女子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就是他！女子心中暗道，微微一笑，便飞掠上前。

这个“他”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少年，他头上罩着白色的面具，衣带飘飘，像一个修长的竹子立在那儿，一动不动，月光下自带一种出尘的气质。

说来也怪，在这样的深夜，这样一位奇怪的少年，和周遭的一切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女子贴近少年，在离他的脸只有寸许处停下，吐气如兰：“你不怕我么……”语调如黄莺一样婉转动听。

女子说着话，故意让盘起的长发自然垂落，遮住面目，她准备好好戏弄一下眼前的男人。

“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少年平静如水，“难道你是鬼？”

“你知道……”女子微感错愕。

少年直直地盯着她，她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

半晌，少年悠悠开口：“你不好奇我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么……”他把脸靠得更近，近得几乎要吻上女子的唇。

女子一惊，马上拉开距离，“你干什么？”她感到呼吸急促，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是为了等我……”女子调整一下呼吸，故作镇定地说道。

“你终究还是来了……”少年叹了口气。

“你既然知道我的来意，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东西呢？”女子冷道。

“我要是不给呢？”少年反问。

“那就别怪我明抢啦！”女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翠绿的竹笛，放在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那是一种特殊的曲调，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少年一听见这曲调，惊道：“啊——你干什么，我头好痛……”接着便双目失神，目光呆滞地注视前方。

女子见状，轻笑着收起了竹笛，“告诉我，东西在什么地方……”

“东西在……”少年喃喃道，声音极其细微，女子焦急地凑上前。

忽然，少年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女子，轻轻在她耳边道：“我偏不告诉你……”

这突如其来地变故令女子猝不及防，“啊——你干嘛！”

她心头大惊，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怎么会……你不是中了我的御灵曲？

“很遗憾，你的招数对我没用……”少年用磁性的嗓音温和说道。

“那你刚刚……”

“我是在配合你演戏……否则你怎么会钻到我怀里来。”少年笑道。

“流氓——”女子脸一红，狠狠跺了他一脚。

少年吃痛，不由得放开女子。

“既然你执意不给，那就只有手底下见分晓了……”女子叹道，显得有些无奈。

“你要跟我动手……”少年语气颇为苦涩，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把白羽扇。

“我也没有办法……东西我今晚必须拿到！”女子语气坚决。

她没有时间了，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过了今晚，也许一切就会好起来。她心里想着。

“我不给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又何必……”

“少废话，动手吧。”女子打断他的话，手一扬，竹笛急点向少年心口。

少年眼见躲避不及，只能拿扇去挡，只听噗的一声，竹笛去势陡然顿住，点在了扇面上，距离少年的胸口不到两寸。少年出了口气，暗道好险。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沧桑的声音传来：“住手！”

这声音仿佛自带一种威严，让二人的动作一顿。

就是这微微一顿的功夫，一位乞丐模样蓬头垢面的老者已然出现在二人面前，胯下还骑着一头青牛，动作之快竟让人看不出他是怎么来的。他手上正拿着一条白色阴阳鱼，和女子手上那条显然是一对。

“哞！”青牛叫了一声，让周遭更显寂静。

“女娃娃，你是在找它吧。”老者那张如同树皮一样满是纹路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你是谁？”女子问道。

“这重要么？”老者反问，“我有一言相劝，道不可违，就此罢手吧。”

“啰哩啰嗦一大堆，老娘听不懂！”说着便一跃而起，把纤手伸向老者手里的白鱼。

“懂不懂无所谓，关键是年轻人把握不住。”老者慢条斯理地说道，女子的手指距离白鱼不足一寸，正欲变掌为抓，却神奇地顿在空中。

女子一惊，不知老者施了什么妖术让自己无法动弹，一时之间竟无可奈何。

“安静一会儿，听我说吧。”老者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女子想要开口，却发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愣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老头子知道你要干什么，只是这阴阳如梦令神妙无比，你境界还远远达不到，若贸然使阴阳倒转，非但不能阻止这次浩劫，只怕祸及自身哪……”老者苦口婆心。

女子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你休想从我老人家手里拿走它。”

“铃儿，别固执了，天要下雨，我们都阻止不了……”少年忍不住开口。

“你……你叫我什么……”雨霖铃听到少年喊自己名字，惊讶得退了几步，“你是云大哥？”

“小子，糊涂啊，你怎么可以告诉她你的身份……”老者气急。

“多谢前辈多番援手，晚辈不胜感激……”云不雨对老者抱拳道。

老者微笑点头。

“你们认识么？”雨霖铃好奇地问。

“岂止认识，若不是老前辈几次暗中相助，我只怕早跟你一样做了鬼了……圣女大人。”云不雨感慨道。

“多谢前辈援手！”雨霖铃说罢，对着老人深深一礼。

她忽然转头向男人，“你刚刚叫我什么……你知道……”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云不雨温柔地说。

女人心里涌起无限温暖，这男人一直默默关注着他。

“云大哥，这么久了，我一直在找你，你去哪儿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告诉你……”云不雨说道。

“哼，这不公平……”雨霖铃娇嗔道。

过了一会儿，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不说我便不问……”

她扯下面纱，露出绝美的容颜，说道：“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着便伸手摘了云不雨的面具。

男人露出轮廓分明的俊俏脸庞，只是眉宇间带着沧桑。

“你比以前瘦了，也变老了……”雨霖铃抚摸着男人的脸，很是心疼。

“你不喜欢我啦，那我走？”云不雨说完，转过身去，作势要走。

雨霖铃连忙抱住他，在脸颊上轻轻一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都成了鬼了，你不也没嫌弃我吗！”

“那你还嫌我瘦，嫌我老！我才二十出头啊。”

“我是女孩子嘛，对外表比较在意！”雨霖铃嘟嘴。

“说起来，我还要祝贺你呢！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在下面不都这样算么？”

“是啊，下面是生日，这里是忌日……”雨霖铃苦笑道。

“这几年，苦了你了。只恨我找不到破局之法。”

“也苦了你了，可怜我们入了死局，到头来还是只能做别人的棋子，我本以为过了今晚就能……”女人没有说下去，只是紧紧攥住男人的手。

一声咳嗽，打破了二人的温馨结界。

“你们这两个小娃娃忒不把我老人家放在眼里了，只知道打情骂俏，肉麻得很。”

老者好整以暇地坐在牛背上，看了一出好戏，眼里满溢着笑意。

二人也觉得不好意思。忽然云不雨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转移话题，转头问老人道：“我看前辈与这双鱼似乎颇有渊缘，又曾两次三番助我，正要请教，我们这两个局中人倒是糊涂了。”

老者闻言，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这就是了，不懂就要请教我老人家，你算是问对人了，我还真有破局之法。”

云不雨连忙问道：“什么方法？”

老者也不回答，说道：“我看你们两个娃娃不错，对自己够狠，先随我去个地方，上来吧。”说罢，一拍牛背。

二人会意，腾空越上牛背，坐在老者身后。

青牛叫了一声，凭空而起，很快便消失不见……

三人走后，一块阴云笼罩过来下起了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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