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近几年来西忘菌第三次半夜来到这里。
暑假到了,西忘菌先萨日朗几天回了家,一直无所事事。所幸西忘菌姐姐大气,在他卧室又单独安了一个空调,这让西忘菌多了一个宅在家里的理由。在萨日朗即将放假的这几天里两个人讨论了不少娱乐消遣的路子门道,为了方便西忘菌提出让萨日朗住在他家。
萨日朗从乌鲁木齐回来L城需要两天,无聊时便会找西忘菌聊天,不料第二天的时候手机电量告罄,不得已只能一个人老老实实躺在座位上睡觉。西忘菌在这几个小时里打了十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对方已关机,他连去哪儿找埋萨日朗的坑都已经想好了。
其实萨日朗不是第一次来西忘菌家里住了,但前几次都是俩人窝在卧室,睡醒了就一起去潇洒,像这样长时间难免避免不了接触家里人。一开始萨日朗还扭扭捏捏的,后来时间一长就适应了,还经常和西忘菌母亲聊家常,有时候甚至聊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西忘菌总是摇摇头,这娘俩关系……都不知道谁是亲生的了。当然玩笑话抛开,西忘菌还是很高兴母亲能把萨日朗和西忘菌一视同“儿”的 。再后来都彻底熟络起来了,萨日朗也会和西忘菌一起帮家里干活帮忙,两人生活显得好生自在。
两个相像的人凑到一起,话题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所以他们两个人晚上不是一起开黑打游戏就是畅聊到天明。凌晨三四点才铺床睡觉已经是常事了。某天夜里,两人聊到了附近的黄河大堤,萨日朗顿时兴致大起,毕竟他家离大堤很远,不是经常去。西忘菌掏了掏耳朵,又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半,叹了一口气,对萨日朗调侃到:“这辈子能陪你半夜三更去挨蚊子咬的人除了我可很难找到第二个了。”说罢两人穿好衣服,偷偷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从客厅走出,避免吵醒熟睡的母亲。走出去后,俩人打着手电去大堤的方向走着。
萨日朗对着西忘菌一歪头,西忘菌已经猜到他又该整活了。关了手电筒,打开深夜必备网抑云(反向)歌单,听着嗨歌溜达着,村口的大黄也回应着他们如同犬吠的歌喉。
走了差不多半小时的路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西忘菌找了个平坦些的地方就坐了下去,萨日朗干脆爬上围栏坐了上去。
“带了?”
“带了。”
“来根?”
“来根。”
一点火光从西忘菌手指间流出,忽明忽暗。萨日朗接过他递的烟,一手遮风,一手夹着烟靠近了西忘菌手里的火光。一阵烟云后,萨日朗长舒了一口气:“真是舒服啊~这风,这月亮,这远处的灯塔,这……蚊……蚊子……”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两人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挠着手臂上不知何时又长出的包。
西忘菌望着远处的灯塔,思绪万千。上次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连自己的遗言都写好了。那时候还没和萨日朗很熟,身边连一个至亲好友都没有,正值人生低谷,学业无成带来的迷茫,家庭不和引来的无力感,自己因为对身边的人的伤害而感到的愧疚,爱情破碎涌出的对自己的否定态度……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每一件都不足以寻短见。但太多太多的不幸一齐堆压,压的西忘菌喘不过气来,他便来到了这里,一个人待了很久很久。从明日当空到夕阳西下,又到可望桂宫。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他不想被脚下满是浑浊污秽的河流淹没,仅此而已。
这是第一次没有怀着悲观的心情来此,而是有人陪着自己。两人分享喜悦,共承悲苦,分担命运,萨日朗对西忘菌而言真的是溺水之人手中紧攥的那根救命稻草。尽管西忘菌还是一如既往的迷茫,依旧没有找到人生的意义和前行的终点。但万幸的是,他又多了一个活着的理由,他暂时还不想丢下萨日朗这个跟自己一样的混蛋一个人。
时间很快过去了,天已经蒙蒙亮了,西忘菌也吐出了最后一口烟。两个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家的方向走去了。这次西忘菌干脆没有打开手电筒,因为眼前,已经不像曾经那样昏暗了。
西忘菌回去的路上在想,人真的很矛盾又可笑,起码他这么认为自己:有时候很难跨过的坎坷甚至波及性命,西忘菌却不以为然;而很多别人眼里的小事却能成为压垮他情绪的泰山。而把西忘菌拉回岸上的,不是深刻的大道理,不是感人肺腑的演讲表白,而恰恰又是某件不起眼的寻常事。这么想来,西忘菌倒觉得自己确实是不寻常了。也是,寻常人也不会大半夜跑出来喂蚊子,对吧?
西忘菌每天都会想,如果自己就在今天突然消失,他大致不会后悔或者遗憾什么的,而他也很感谢曾经的自己活到了今天。每个人的悲苦是不同却又大致相同的,苦难没有轻重高贱之分。所以西忘菌很讨厌瞧不起别人经历却又高看自己人生的dinner,同时也鄙视倡导感谢挫折,吃亏是福的瑙摊。他觉得苦难就是苦难,不值得被歌颂和赞美,该表扬的是那些从淤泥里一步步爬出来的坚强的人们,是那个从悬崖边一点点挪动身躯远离深渊的自己。
虽说如此,西忘菌还是瞧不起自己的经历与苦难,也瞧不起自己。
但西忘菌,瞧得起自己的溃烂却熠熠生辉的人生,因为他的人生会赠予他希冀与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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