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晚上,两人回到府上,尔晴打发下人们将买的东西给各院送去一点,傅恒则去了书房,写奏折!
他早已想好了腹稿,不一会儿,便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
户部右侍郎奴才傅恒跪
奏八旗生计之棘恭折奏祈。
自我朝入关,旗下人能骑善射,勇于征战,开国有功,太祖圣恩,赐享福荫,世代食禄。
世祖以来,天下愈安,圣上治下,河清海晏,民康物阜,八旗子弟亦享其福,繁衍愈荣。
然披甲有数,八旗世代递嬗,多有赋闲,余今日见闻,旗人子弟终日无所事事,玩鸟斗蛐,游走于花街柳巷,甚而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实在荒唐!
圣祖、世宗明慧,早见其弊,数次拨粮拨款,然八旗子弟游手好闲,挥霍无度,又惫懒成性,终使圣祖世宗心血成空。
今上以来,亦有圣策,然亦无济,何故?不在于国,而在于已。
其一,奢,其二,惰,其三,闲也。
奢而不知节俭,则未及浃旬,钱粮遂空;惰而不事生产,安坐仰食,则不能自给;闲而玩物丧志,乃至多惹是非,则国之威仪损矣;
古语有云,蠹虫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长此以往,遗弊无穷也。
国家之经费有定,户口之滋息无涯,于此而欲溥施济众,则如倾水入竹篮,徒劳而无功。[1]
余以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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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陈伏乞
皇上睿鉴训示谨
奏。
写完,搁下笔,吹干墨迹,傅恒看着手中的奏折,恨不得明天递上去后皇上就会立即下旨加强对八旗军的操练与考核。
另一边,‘良家妇女’尔晴正趴在小书房的书桌上写着她今日的所见所闻。
自从尔晴嫁入富察府后,闲暇时间多了,就捡起了笔,偶尔写些读书笔记、心得之类的,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用来练笔,顺便收集写文素材,现在则用之来打发时间。
今日,傅恒非拉着尔晴绕远路,不仅走得尔晴腿酸口干,等二人到碧露轩的时候,好戏已经开场了,前小半截两人就没听到。
虽说那说书人今日说的是聊斋中《连琐》的故事,尔晴看过,对剧情理解没多大影响,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没有见识到一场完整的口技表演,尔晴觉得非常之遗憾。
因而她在写游记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加入了对傅恒的吐槽。
‘傅恒其人,脸皮之厚,堪比长城之墙,如有机会,我定要……’
傅恒回到房间,见尔晴正在奋笔疾书,已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他好奇地凑上去看,原是一篇游记,读了几句,意外地觉得还挺不错,就是字里行间好似对他有很大的不满。
“你定要……做什么?”
“啊!”
尔晴吓了一跳,同时有一种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本人抓包的心虚感。
“没什么,乱写一通而已。”
她飞快地将那行字涂黑以毁尸灭迹。
“你知道你这么做叫什么吗?”
傅恒看着她的动作和脸上的假笑,觉得无奈又好笑,便调侃道:“叫,掩耳盗铃,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尔晴窘迫不已:“那什么,你怎么能偷看我写东西呢?”
“现在又加上倒打一耙了,怎么,许你在背后说人坏话,还不许人看?”
“行了,行了,我承认,我刚刚确实写了一点点吐槽你的话……”
尔晴拇指捏着食指,捏出个一指甲盖那样的距离。
傅恒冷嗤:“一点点?”
“好嘛,那就多一点点……”
尔晴把拇指移到食指第一个指节处,道:“这么多总行了吧?”
傅恒没说话。
尔晴继续道:“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了,好不好?”
“不好!”
“大不了,我以后绝不会再写你一句坏话,而且,我保证,立刻马上现在就把写你的字给划掉!”
“心里骂也不行!”
???!
尔晴只觉得傅恒怕不是石乐志,他还能管得到她在心里想什么?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就在骂我。”
“……”
尔晴干脆破罐破摔,摊手耸肩,无所谓道:“那你要我怎么做?”
傅恒紧紧盯着尔晴,盯了她好久,直到尔晴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时,才开口,道:“算了,我要真跟你计较,恐怕你又要在心里骂我小肚鸡肠,心胸狭窄了吧?”
他这是故意耍她玩呢?以后她要还这么傻乎乎的任由他牵着鼻子走,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白痴!
恼羞成怒的尔晴推开离她越来越近的傅恒,微喝道:“很晚了,我要去睡了。”
傅恒没再说什么,熄了灯,躺到榻上。
他远远望着那边床上的尔晴,她侧着身,安静地蜷着,小小的一团,隐约可见那段雪白上系着根细细红绳,溶在夜色里,像是开在水面上的睡莲,身姿曼妙。
黑暗中,有些隐秘的心思悄然而至,一直以来被他拼命压抑克制着,今夜,不知何故,越发蓬勃,让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窗外,满月如璧。
月圆,人何时能圆呢?
一股诉说的冲动空空而来,又空空而去,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有些话,深藏在心底,藏太久了,便不敢轻易显露,只能再次烦躁地翻了个身。
只是,他这边翻来覆去睡不着,那边床上的尔晴也被他翻身的动作吵得睡不着:“傅恒,你翻来翻去干嘛呢?被单都快被你磨破了!”
傅恒无言,她说话总是这样夸张。
“睡不着?有心事?”
如果由他这么翻一晚上,那尔晴今晚也甭想睡觉了,唯有扮演一下知心姐姐:“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当个倾听者,说出来会好很多。”
傅恒有些惊讶,这是尔晴第一次主动关心他,他听着她说话的声音,就跟今晚的月色一样温柔。
那股由来已久的冲动,一下子有了宣泄的出口:“尔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忽然有些紧张,起伏的胸腔是涨满的,迫不及待,想要倾吐的情意,他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努力平和着心绪。
“如果,我是说如果……”
语气这么郑重干嘛?尔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却总认为你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淦!
这是变相表白吗?早知道她不问那句话了,简直自找麻烦嘛!
尔晴真的想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啊?好好睡觉不行吗?
踌躇了很久,她干咳了咳,犹疑着答:“如果是我,那我至少能感觉到那个人是不是同样喜欢我,如果我感觉不到对方喜欢我的话,我就不会说,免得连朋友都做不成。”
此话一出,仿佛连空气都滞住了。
傅恒不语,尔晴也没再说话,沉默在此时,成了最好的诠释。
良久之后,他突兀地笑了起来:“那你跟我不一样,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果是我,我会更加努力地对她好,让她明白我对她的心。”
尔晴语气一冷:“是吗?那祝你好运。”
“承你吉言。”他故作轻松,又笑了一声,苍白的脸在夜色里尤为显目:“睡吧,不早了。”
‘做个好梦,尔晴,愿你梦里有我。’
这句话傅恒藏在心里没有说。
月光透过窗,泻了一地,依旧,如水般,温柔。
……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今年夏天,天气比往年要热得多,也热得早,离端阳越近,天气就越热,这才刚五月初,估摸着也已经有三十多度了。
尔晴坐在风扇钟前,房间里更是摆上了冰块来降温,却仍然热得不行。
风扇钟虽然可以自动转,但隔一会儿就要上发条,太麻烦,她倒也能喊下人们给她扇扇子,不过天太热,基本没什么用,还不如少穿点衣服。
尔晴就把人都遣退了,一个人在房里能穿多少就穿多少,一袭藕粉色刺绣薄纱吊带裙,裹着她纤柔的身躯,玲珑的曲线显露无疑。
傅恒走进来后,看到她的打扮,顿了一顿,赶紧移开目光,斥道:“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体什么统!我都要被热死了,还有心情管他体不体统?成天体统体统的,你怎么干脆不拿个桶把自己套起来?”
天气又干又热,尔晴心情本来就不好,傅恒这句话几乎就是捅了气篓子,被她一顿冲,冲完还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不也热得很嘛,脸被晒得通红,还穿那么多,自找罪受!”
傅恒默然,他这是热得吗?
葛纱轻薄,他甚至能看到她锁骨下有一颗小痣,红色的一点衬着她凝脂般的雪肤,就如同冰枝上开出了一朵红梅,撩人得很。
到底是她对他太过放心?还是她根本没把他当成个男人看待?
她穿成这样在他面前晃悠简直就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而他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傅恒苦笑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逃也似的出了门。
“莫名其……”
‘妙’字卡在了喉咙里,尔晴忽然意识到傅恒刚刚是怎么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讯息。
自从上次夜谈之后,两人又恢复了最初的相处模式,尔晴完全没把傅恒的话放在心上,在她看来,爱情只不过是一时多巴胺分泌过多而已,过不了多久就会自然而然淡了,谁会愿意一直拿热脸贴冷屁股呢?
可她怎么忘了,多巴胺分泌过多是会刺激荷尔蒙分泌的,这一次傅恒是忍住了,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要是傅恒兽性大发,直接生扑了她,她这么个小身板,如何反抗得了?而且她还没处说理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尔晴宁愿热一点,便从衣柜翻出来一件水绿色纳纱绣百花飞蝶衬衣,换上了。
衬衣就相当于现代的长袖连衣裙,宽袖宽袍,不会贴着皮肤,行走间会自然产生一股风,虽然没有吊带裙那么清凉,但也还算清爽,不会太闷人。
尔晴换好衣服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傅恒才回来,一见她,就问:“你怎么换衣服了?”
“你不……也换了。”
傅恒头发上还有些湿意,一看就知道他刚刚去干嘛了,尔晴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可耻,不自觉地尴尬起来。
可是,明明尴尬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而且,他干嘛还这么看着她?她现在除了头和手,可什么不该露的地方都没露了啊?
尔晴无措地拢了拢衣领,想让他别再这样看她,又说不出口,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暧昧了些。
那目光太具侵略性,尔晴被看得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终于,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傅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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