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幻书（20）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暮霭沉沉楚天阔。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一个楚字，万般意味，在历代骚人笔下千回百转，只要吟咏诗文，便无法绕开。而万般意味之始，总在《楚辞》。与《诗经》并列为中国文学的两大源头的《楚辞》，以华章状巫志神，开歌赋之先，让人读来赞叹。

然而《楚辞》的幻书陆离却总是彬彬有礼，不快时则面若冰霜，与风骚二字并无关联。毕竟当他第一次出现在楚国土地上时，江上的渔父在用嘶哑的歌声为三闾大夫招魂：“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此时，楚已亡于秦军百年。

人类的心中常伴痛楚，而身为幻书，又岂能在世间了无牵挂？《楚辞》的章句里有多少神君自九天而下，陆离的身边就有多少的失意、懊悔与无奈。

每当端阳时节，陆离都将以招魂之法，为天一阁收藏的幻书遗骸们奏起挽歌。曲调毫无悲凉凄楚之意，反而如同仙乐，包孕千里云梦烟波浩渺，故国衣冠如旧。

大概，陆离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已经陷入漫长沉眠的幻书们，天地之间尚有值得眷恋的赏心乐事，早日魂兮归来吧。

两千多个春秋过去，巴山楚水已不复人烟浩渺，然而陆离依旧不忘故事，试图以诤言规劝他人。

只有偶尔在江边，你会听见传唱千古的歌声。歌声止歇，那位少年微微笑着的拱起手来：

“微臣陆离，愿辅王上，九死不悔。”

……

馆主大人亲启：

舍弟陆离跟随大人已经有了一些时日，看到他能亲近大人，攸宁也就放心了。关于舍弟，既然大人问起，攸宁一定知无不言。

想必大人已经知晓，陆离有与幻书遗骸共鸣的能力。当陆离安抚幻书遗骸上残存的力量之后，天一阁才能安全地封存它们，静待幻书归来之日 。共鸣之时，陆离能够感知到些许幻书残存的记忆。这些记忆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东西，有的与书馆也有些瓜葛。因为我常听到他感叹：“世人与书馆，待幻书都未免过于凉薄。”我虽然问过他很多次，他却始终不愿与我多谈。

真正让他与书馆决裂的还是那件事。书馆曾经对招摇做出许诺，但却出尔反尔，最终将其封印在天一阁地下。招摇力量凶险难以自控，书馆虽也有不得已之处，但我与陆离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发生在眼前，立即前往书馆求情。

陆离虽然据理力争，但言辞激烈，对书馆中的诸多不满表露无疑，当时自然是不欢而散。后来我们姊弟虽然又数次上书，但结果无非是“诲尔谆谆，听我藐藐”。之后数百年间，陆离始终不愿放弃，上书不断 ，但全部石沉大海。最终，陆离心灰意冷，不愿再与书馆往来。书馆在闭馆之前，有意解决此事，还曾专程前来天一阁致歉并说明利害，但陆离此前失望已深。在他看来，这也只不过是巧言令色罢了。

大人此前了却了陆离多年的心病，攸宁对大人感激不尽。陆离得知您近来忙于书馆琐事，就与我商量要前往书馆帮大人分忧。但他性子太急，说话又尝尝言不由衷，恐怕还是会常常冒犯到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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