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空与沌 第一章·起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啊……

简单来说，我的一生是可悲而可笑的，并充斥了不净与耻辱。

据说……或许吧，毕竟我自己也不确定，我是一个神明。这一点我自己并不太清楚，但我没有香火，没有信徒，自然也没有庙宇，如果我真的是神仙的话，那我大概就是所谓的“三无”神仙。

好在，我还有一间小小的神龛，在一棵樱花树底下，是白色的石头做的，一切都很美好，不是吗？

平时，是没有访客来找我的，不过，倒是常有一些小鸟、小兽之类造访。

其中，相较于犬，我更喜欢猫和狐。因为，对于犬，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自信与恐惧的交织。

自信的是，我相信自己一定会被犬咬，事实也确实如此，我曾被一只极小的小狗咬过。而我所恐惧的，正是我害怕被犬咬。遇到犬来时，我表面上故作镇定，但内心却已是在颤抖，这可以从我寸步难行的双腿看出。若是有狗向我狂吠，那我便可能被吓得瘫坐在地，默默抽泣。

其实，我心里明白，大多数的犬是温顺的，而我仍然选择不与其共处一室。毕竟狗是猛兽。它能放倒一匹马，如果有机会的话，是连狮子也能够征服的。你们来看看狗的那口尖牙吧，那是多么地锐利啊。那绝不是长着好玩的。不要看它现在在路边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好像它是无足轻重的一种生物，仅靠着垃圾桶中的食物苟活，亦或者靠人类来豢养，它原本可是能放到马的猛兽。你无法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狂、会露出本性。

相较于犬的未知，猫和狐似乎不会，它们从不掩饰，只是有什么便表达出来了，不必花很多的心思去提防。

我或许并不是神明，如果是，那我必定是个奇怪的神明，竟然与人类很相似，例如长相、语言。也许是因为每一个神都不过是人们幻想的创造，又或是我以人的身份与人生活在一起而导致的。

我们住在一所二百多平的房子里，对于人类来说，在他们眼中，这只能算是个“陋室”罢了。说来，倒也奇怪。明明大部分人类连一片树荫都不曾占有，却依然嫌弃如此大的宅子，嘴上说着城里人狗眼看人低，却又挤破了头想混个城市户口。这实在是可笑的。不过有些事如果不做的话，就活不下去，所以必须要做，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选择死呢？与其痛苦的活着，那不如快活的死去？这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但也说明了……我不能在这世界上活下去吧……我连这一点也想不明白，只能是在不断地思索之中耗尽一切……

不过说回来，我是身无分文的，唯一有的，便是如山岳般高耸的书本和一大堆的杂物，对了，还有一把刀，一把太刀，不过也只能算是杂物罢了，这也是十分可笑的一点，寄生于世间，却什么都没有，或许连思想都不是自己地呢？我不得而知。

我身上不符合人类眼中的所谓常理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最奇怪的是，我竟然不会感到饥饿，不管怎么说，任何生物也应该都需要吃东西的吧，但我竟不需要，这实在是难以理解。或许我作为神明，只有这点能力。

不过，也拜这份能力所赐，我可以不用买吃的，换句话说，我能从那些人类所给的所谓“生活费”中节省出一些来，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过为什么任何事情都一定需要这所谓的钱呢？这实在是奇怪，没了钱，竟什么事都做不成，或许作为货币来说，钱或许一定是货币，但货币一定不只是钱，所以没有钱又何尝不可呢？但从现在来看，似乎没了钱是万万不可的。

我无法产生饥饿的感觉这件事，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所谓的家里，我都不能表现出来。常常是从外面一回来，别人便开始自说自话起来，说什么“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什么？”“也差不多该到饿的点了吧？毕竟咱们应该差不多呢，饿可真不好受啊，这种是大家都体验过的呢”。对于他们，我只好接过他们所递过来的食物，然后一把塞进嘴里。

而且所有时间里，若是别人要给予我什么，我是绝对不能拒绝他们的。对于这些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的不同，我似乎只能成为别人所希望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底喜欢什么呢？好像没有什么渴求或真正喜爱的，只要是别人赠与我的东西，无论它多么不合我的口味，也是不能拒绝的。对讨厌的事不能说讨厌，如果有喜欢的事呢，也是一样，如同战战兢兢地行窃一般，我只是咀嚼到一种苦涩的滋味，因难以名状的恐惧感而痛苦挣扎。总之，我甚至缺乏力量在喜欢与厌恶之间择取其一。

我生活的小城市，算不上繁华，却也不冷清，有着和很多地方一样的热闹与烟火气。

在人间，我也有父母，嗯……不过却算是拐卖？我那时只是在喂一只狐狸，随后便是眼前一黑，之后我就在他们的口中成为了他们的“孩子”。如今想起来，却是难以明说。这是我的疏忽，还是他们的错？在我离开之后，那些小动物呢？我确实是没有所谓“爱人”的能力的，我甚至连眼前之物都无法保护。

他们对我像是对待亲生子女一般，这应该是很幸福的事，可是，我不习惯，没错，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们，这就是人类说的社恐吧，没错，不知所措的恐惧与不自然。

我所在的家庭似乎是一个没落的世家大族，至于为何没落，似乎是与数年前的一场暴动有关，至于详情如何，我可不得而知。

不过他们还遗存着家规这种东西，一切事情都要按照家规来做，如同规划好的程序一般。我对此并无过多想法，有的只有不适，但我任然不敢反抗，怕的是使任何一个人发怒。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只要有人对我发怒，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我就像牛虻依附于牛一样，依附于人类，这已经让我十分恐惧了。更何况，人类这种生物，我见过的，最难始掌握内心想法的。

如果说，人类真能决定我的生死，那我对人类是有恐惧的。这种恐惧来源我的内心，这与我对犬的恐惧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源于未知的恐惧，这亦是对生死的，最原始的恐惧。因而我总是努力去猜测人类的内心，并且去讨好他们。这么做，是因为我总认为一但触怒或使其有所不快，那么我将遭到无法承受的，如烈火般的，同大劫降临一样的报复。我对此一直深信不移，即使多年过去，依然如此。

人类在数百万年的进化之中，他们的兽性从未消减，哪怕在社会之中，他们也不会加以隐藏，并认为是理所应当。

对于人类的生活，我始终不明白一点，人们为什么热衷于吃饭和睡觉。人们给出的回答是：“人不吃饭，不睡觉就会死”。我认为这是一种迷信，亦或是一个很大的谎言，同时在我看来，没有比这句话更晦涩难懂，更带有威吓性的言辞了：有人欺骗了所有人，说不吃饭就会死，从而让人们为吃饭而不得不去劳作，从而使自己能够有足够的口粮，同时因为劳作而耗尽精力的人们再次被人借助他们疲惫的状态，欺骗他们说不睡觉就会死。那么这么做的人一定是一位心机极深的人，不管是什么生物，他这么做，必定使人们劳作的成果归他所有，同时在人们休息时不可能发现他的秘密与意图，甚至是浑然不知地将其崇拜，那这个人必定是一个心思极缜密的、极可怖的魔王了……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女性，据我的认知来看，男性对于欲望，总是会适可而止，似乎是怕失态，又似乎是惧怕别的什么，但总归是有个上限的。但女性不同，她们对于欲望的索求是无上限的，仿佛永无止境。一如我在取悦人类时，若对方是男性，他们只会一脸严肃，或是当场大笑，便没有了下文，而这时我便不需要在取悦他们，只需安静呆着即可，并脸上带着微笑；但如果是女性，她们只会是一直笑着，并不会有所改变，也不会对快乐的索取也不会有所节制，若是她们突然发怒，那也是极为可能的，而且她们的内心也更难窥视，从而我对于其的惧怕也更甚于对于那大男子主义的伪君子……

我曾多次，在深夜之时，独自苦恼。是我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大罪，才让我降到这如同修罗地狱的地方，与这些远比妖魔可怖的生物相处，永无止歇地取悦他们。有的事不去做，就活不下去，这似乎是真的，若不去取悦他们，我似乎真的会死，但若是死了，我即可获解脱，但我始终不敢跨出这一步。我不断忏悔，希望能够早日离开，我祈求有人能了结我的生命，尽管我幻想过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来取悦自己，但我却连毁坏一个东西都做不到。

我一个人于夜色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口中也总是呢喃着什么。

我对于人类的营生仍然是迷惑不解，直到现在也是如此。自己的幸福观与世上所有人的幸福观风马牛不相及，这使我深感不安，并因为这种不安而精神发狂。

我究竟是不是幸福呢？说实话，尽管我打幼时起，就常常被人们称之为幸福的人，可是，我自己却总是陷入一种置身于地狱的心境中，反倒认为那些说我是一个幸福者的人比我快乐得多，我和他们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他们可以在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可以积极阳光，所有烦恼似乎吃一顿饭就能消除，而我却不能。

“我或许不该想这么多……”

我是不敢出声的，生怕是有人会监听着我的一举一动，从而发现我那阴暗的内心。

我越想越困惑，最终的下场就是被“唯有自己一个人与众不同”的不安和恐惧牢牢攫住。我与别人几乎无从交谈。该说些什么，该怎么说，我都不知道。

夜晚，这是一个属于我的时空，没有的是人类的活动，有的只是寂静，与黑暗。黑暗能保护我，也是唯一能保护我免受阳光灼烧的事物。它是我的武器，我把它披在身上，包裹着我，那怕在白天，我也会尽力去营造它。它或许就是我这种有罪之人的伙伴。

【第一章·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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