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讲的故事,是有关狐仙的。
狐仙和女鬼,她们美丽又聪慧,不会为任何人或事所拘束。子夜凌晨,叩门三声,幽魂倩影,翩然来去,是士人幻想中的红袖添香--对诗论道,远胜男子,也是对抗俗世繁冗礼法的寄托--嬉笑怒骂,不拘常俗。
她们被普遍认为有着奇妙的能力,经过修炼更是能达到变化外形,吸引众生的境界。她们结合了大家闺秀的优雅举止,以及大自然的天地灵气,又有谁能抵挡这种文明与自然,优雅与野性的和谐统一呢?
鬼火飘摇,犹有狐鸣。
她不属于那个残酷的时代,却依然诞生在那里。一个希望的象征,诞生在毫无希望的时代,对于“象征”和“时代”来说,都是一种不幸。
她见过赤旱龟裂,饿殍遍山间,放眼饥民无数。她见过杀人盈野,千里无鸡鸣,只有鬼火莹然。
她知道科举没有未来,却依然善待每个迷路的书生。和他们对几句诗,讲一会儿四书,甚至能预言一下当年的考题,同时衷心希望书生们能获得自己想获得的。但同样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他们名落孙山,会在无尽的循环中继续,直到白雪遮盖了黑发;他们金榜题名,无非是新的轮回的开始,鼠变成猫,去捕新的鼠。
因此,她只是如习惯般关怀他们,至于爱,那些羸弱不堪、既凶且怯的穷措大,并没有这个福气。因为措大们从头到尾,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用他的话来说,他们就像是范进吧?也不知道他在京城过得好不好,很久没见了。”
她当然很羡慕人类,有着自己的追求和执念,而她没有,她是人类想象出来的女鬼,也是人类想象出来的狐仙,作为投影在俗世的寄托,本就不可能在这污浊的俗世存在。因此她不会生活在城里,也不会生活在乡间,只会流连孤坟荒冢之间,因为死的,远比生的可爱。
她是传统士人的幻想,既能举案齐眉、鹿车共挽,又有礼法之外的野性魅力,然而在礼教森严的时代,并不存在能与她匹配的伴侣,更无人能实现她琴瑟和鸣的理想。
而到了灯火酒绿的今日,又无人能理解那重礼尊贤的时代,因此她还是孤独的,她的梦想,她对爱情的寄托,依然无从实现。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曾经有人特意去寻访过她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但没有人再见过她了,有人曾在那些地方听见琵琶弹奏的《塞下曲》,哀婉,凄凉,让人忍不住落泪。当循着声音找去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人影,余音散去,留下的只有余烬散落一地,或许,她已经不存在了……但只要她还在,那她就会一直孤独地等待着“那个人”,还有“那个理想”,即使她是无所不能的狐仙,也会有无可奈何、却心甘情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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