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大名猝死之谜》

第2章《大名猝死之谜》

挺可笑的，那几个拦着向自己冲来的女孩的人仍是川之国的人，露出一副“姑奶奶你别介意，里头是我主子”的模样，好像门佐蝎孤身一人攻破川之国后，这里的一切都成了他的战利品，包括人们对他的敬畏。

混迹忍界多年，蝎是见好就收的利己主义者，即使打心底看不上这些人见风使舵，也不反对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事。

可他绝非怜香惜玉之人，没那么“中央空调①”，不会因她是女人就怜惜，只有基本的尊重。出于对女人的尊重，出于对她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蝎顶多怜悯而非怜惜。

因此，他没让那个机灵的狗腿子，放开这个不能因她哭泣就疏于防范的女孩，远远地喊：“请问你是谁？到这里做什么？”

蝎心中已有答案，推测这个衣着不俗的女孩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一副人间富贵花仪态，闹不好是地上死去的北山润芝的女儿。

妙，是大事不妙。

蝎凝眸瞟了眼地上没了气的润芝，才几分钟的功夫，他眼皮、嘴唇和指甲都发绿，像臭了的死水，太符合他新研制的毒的特征，却真不是他下的毒。

“大哥哥！我叫北山皿心，大名润芝是我父亲！他应该在您这边！您已攻占了我的家，就请行行好让我见他一面！”

隔老远都能飘来女孩香甜的声音，十里桂花香大概如此。

蝎不由得心软，不光因她浸满哭腔的声音像快融化的酥心糖，也因她一声“大哥哥”若树下冒出的小花，激起蝎作为男人的保护欲。

他是真怜惜起这个轮廓和声音一点儿都不带润芝油腻味儿的女孩。

脚步迈向她的同时，蝎暗中苦恼如何向她解释。

“咦？死了！”

“蝎！这是怎么回事？”

“妈呀，蝎你把他杀了？”

“你们别着急！把事情问清楚再说！蝎君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

蝎真体会到被“猪队友”坑的感觉，不屑地笑出来。落在渐近的北山皿心眼里，则是这个美丽的少年对自己父亲生命的不屑，碾死蚂蚁的不屑。

从没见过世上会有这种听到死人了还能笑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若初春的樱花雨飒飒飘零，掩埋冬末的残骸，伪装出新一年的生机勃勃。

她差点儿被骗了，以为这片樱花林会成为她心中永不褪色的美景，却忘了樱花花期苦短，盛开完凋零完腐朽完，被遮掩的残骸又多了层残骸陪伴，生命伊始就不可逆转的死亡从未停下残酷的步伐，像这个大哥哥迈向她的步伐。

“令尊仙逝，节哀顺变。”蝎走近女孩，发现她可能还不到十岁。这么小的年纪也没了父亲，和自己很像。

心中的怜悯又多了几分，可想到北山润芝莫名其妙的死亡，想到他一点儿都不“仙”的死亡，想到可能会扣到自己头上的“谋杀”，蝎说这话时的表情很阴沉，也一点儿都不“仙”，实打实的魔鬼。

他知道，魔鬼另有其人。

但在面前先是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的皿心这里，及身后那些来到城楼一看到润芝尸体的同伴们的眼里，刚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自己，再杀一个亡国之君，不算多么魔鬼。

成王败寇，作为战俘的川之国大名北山润芝如何处置，都是战争发动者风之国说了算，是战争追从者砂隐忍者村说了算，是战争执行者门佐蝎说了算。

“请让我见父上最后一面，以尽孝道。”出乎蝎的预料，女孩竟郑重跪下。

她穿着十二单衣②，这是蝎第一次见女子打扮得如此古典，传说中唯有贵族女人才有资格穿的华装。

唐衣、裳、上衣、打衣、五衣、单衣由表及里层层加长，使这种仅凭衣料的层叠外露，加上最外层唐衣上的简单绣纹，就堆积出一种雍容华贵的美态，在女孩幼小的身体上生出小小的花苞，让人不由得联想来日花开的美丽……

然而，蝎脑中浮想出来的是另一人若穿上这身更适合她气质的华服，一定是神话中的玉藻前③，世人唾骂为红颜祸水的妖女，却是他心中光源天皇④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藤壶妃子⑤。

“好吧。”蝎脱口出这个没经过大脑的回复，并不是回答地上这个他不屑因虚礼去搀扶的女孩，而是对自己与她命运的无奈，好吧。

皿心再次叩首，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润芝的尸首被一伙和蝎打扮相似的年轻忍者围住，皆十岁出头的年纪，手上沾了血，脸上糊了灰。

战火的硝烟掩盖了他们的岁数，令沙场上的敌人不敢凭一副稚气的相貌，去轻易否定一个十多岁就佩戴砂隐护额的孩子。

唯有在这种暂得休憩的时候，在互相信得过的同伴之间，他们才放下一部分戒备，有些孩子的样子。

如个头最高的门佐马基，日后四代目风影·砂瀑罗砂的心腹之一、五代目风影·砂瀑我爱罗的老师，年少时是个从不掩饰自己想法的人，说白了就是心直口快。

他俯身仔细观察润芝的尸体后，注视走来的蝎和皿心，站起后的眼睛落下最后的余温：“蝎，你怎么解释？”

说话直白有时也惹人厌，特别是在蝎本就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是马基这个本就和他有些不对头的家伙：“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觉就死了。我还恼火是谁干的，居然把我的猎物抢先吃了，真叫人火大。”

蝎也是直肠子，就像他不喜欢等，也不喜欢说没必要的谎言，更不会抑制不该忍下去的恼火，说白了就是冲动桀骜，如麦芒对上马基的针尖。

“你到底是火大润芝挂掉？还是对我有成见？口气永远那么傲慢！”

“你到底是小心眼以为我含沙射影把火撒向你？还是本就对我有成见，才用那种口气叫我解释？搞得好像……”

蝎越说嘴巴越利索，直到瞥见皿心趴在润芝身上默默哭起来，队友门佐加镏罗蹲下身安抚时，他的不爽被这一幕冲淡，从沸茶冷却成凉茶，声音恢复平时的冷静，一杯清茶的淡漠：“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死的，而且……”

皿心发颤的身子悄悄安静下来，像风停了，花儿仍在晕眩，蝎的话则很坚定，不会摇摆：“绝不是我杀了他。”

没了锋芒没了戾气，蝎这次更像宣言，庄严如他凭一己之力攻占川之国后，没来得及发出的胜利宣言。

“蝎，你误会了，马基绝不是那个意思。”年少的砂瀑罗砂长了张“小大人”的脸，明明比加瑠罗、蝎、马基都年幼，却看起来像最成熟的人。

红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梳成高马尾，女生的发型在一个少年身上勾勒出一种别样的俊俏，一个常被调侃为蝎的亲兄弟的名门公子。许是他们相似的红发，许是他们不相伯仲的五官，许是一段捕风捉影却有鼻子有眼的传言。

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蝎失去了一个还在妈妈肚子里的弟弟，罗砂那时也在世的妈妈说要见自己妈妈一面，蝎就跟着罗砂去玩，回来时妈妈早被送医院，爸爸妈妈的孩子没了，自己的弟弟没了……

之后就是第二次忍界大战，蝎的双亲阵亡，罗砂的妈妈在战争结束后也死了。蝎不清楚原因，也不愿相信是罗砂的妈妈害得自己妈妈流产。

他最介意的，也是随着长大和罗砂越来越疏远的原因，是同样没了妈妈，罗砂没有变，依旧是那个笑得很假的他，甚至对自己母亲去世也假笑的淡然，比自己现在的淡漠还可恶。

虚伪的货，当官的料，这是蝎眼里的罗砂的真面目，他也学不来的假面，比傀儡难做得多，也无聊得多。

“那倒是，他和你不一样。”蝎模仿罗砂的假笑，眼里没有笑意，嘴上的笑像便利贴，一撕就掉的便利，满满的塑料味。

尽管看不惯也不好学，蝎偏要气一气他，这个非要打圆场否定事实的人。

门佐蝎带刺玫瑰的个性放小说里吸引人，放现实里的忍者世界就得罪人，这是他性格的弱点与缺陷，注定这个天才只能做一辈子的艺术家而非政治家。

成功的艺术家都是失败的政治家，成功的政治家都是失败的艺术家。

当后来蝎沦为叛忍，带她浪迹天涯；罗砂成为风影，逼死妻子、诱杀情人、利用儿子时，两个早结下深仇大恨的人，多少明白了这个铜臭味的现实道理。

这么冲的语气，也只有罗砂才能微笑着转圜。目光落在看向他的加镏罗身上，不禁好奇她脸上的担忧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那个根本没多看她一眼的蝎。

“诸位听我一句，北山润芝的法体这么放着也不好，况且川之国投降，很多事情要交接，我们别耽误时间了。”加镏罗的弟弟，门佐夜叉丸也是一个和他姐姐一样如诗如画的孩子，“男生女相”在他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比起蝎和罗砂的俊美，他是一个更适合用漂亮、温婉形容的少年。

最和蝎处得来的伊赫治虫庆幸还有夜叉丸缓解气氛。自己样貌一般，实力一般，也要帮帮场子，摸着圆滚滚的后脑勺，鼻子也圆嘟嘟的，声音总带些鼻音，像感冒了：“对啊对啊……”

果然他口才也一般，不是附和就是傻笑，像个小丑。

没人理的小丑只能到一边悄悄尴尬去，冷眼旁观的金泰叶仓连戏谑的笑容都没有，狐狸一样的美目锁在皿心身上，出于过人的警觉刚想制止，不料这个小丫头不知从哪儿掏出苦无，刺向与她近在咫尺更毫无防备的加镏罗。

再优秀的忍者也逃不过暗箭难防，特别是被所有人当手无缚鸡之力的皿心，花骨朵儿的模样，开出的却是曼陀罗，由加镏罗的血染红。

【注释】

①中央空调：网络用语，指同时对多个异性散发温暖和爱心的人，如热风吹向所有人的中央空调一般。贬义词，暗讽人花心。

②十二单衣：日本平安时代命妇以上的高位女官穿着的朝服。由唐衣、裳、上衣、打衣、袿（五衣）和单衣组成。

③玉藻前：传说在平安时代末期、鸟羽上皇院政期间（1129年到1156年），出现一位由白面金毛九尾狐变化而成的绝世美女，入宫接近天皇意图篡位，被著名的阴阳师安倍泰亲识破，逃回荒野后被击毙。

④光源天皇：即光源氏，原型为日本紫式部所著古典小说《源氏物语》中的人物，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因生母桐壶更衣出生微贱，父亲桐壶帝为保护儿子，将源氏公子降为臣籍，赐姓源氏。本文改为光源氏最终继承皇位，称光源天皇。

⑤藤壶妃子：原型藤壶女御，《源氏物语》中的人物。因长相酷似去世的桐壶更衣被桐壶帝娶为妃嫔，与光源氏发生一段不伦之恋，私通生下冷泉帝继承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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