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玫瑰色少年》

第1章《玫瑰色少年》

川之国被风之国攻破，只是两年后第三次忍界大战的引子。

以自创的傀儡术“赤秘技·百机操演”击败川之国时，战战兢兢的大名①北山润芝打开城门向这次的侵略者，忍界五大国之一的风之国附属的军事组织砂隐忍者村投降，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怎么都没想到城外只有一个十岁出头的红发少年，操控一帮他眼里的傀儡“娃娃”，就把自己打败了？

所以，他输了，川之国输了，输给一个孩子，像输了一场过家家。

过家家除了爸爸、妈妈、宝宝，还会有饭饭。饭是被人吃掉的，就像火红的夕阳如烧熟的红炭，衬得易守难攻的川之国是锅里的肉，把因小日子过得太滋润而满脸油腻的北山润芝的脸，照出烤肉的美味。

然而，所有餐桌上肥美的肉菜是不会说话的动物的尸体，控诉都被人们嚼碎在嘴里，消化在胃里，屙屎在茅坑里。

弱肉强食的忍者世界，弱国无外交，被侵略都无人主持公道，正义只属于强者。

川之国与风之国同纬度毗邻却气候宜人，风之国除了沙子还是沙子，这就是罪，罪过就是你比我混得好，那就是你罪该万死。

“这是战降书。三代目风影·砂瀑赤炎大人还有好几份协议让晚辈转交给大名，请大名尽快签了。”

润芝耳边嗖地刮来一阵风沙，一个并不柔软的东西抵在他太阳穴，像医院护士长着牙的注射针头，但更加细密，该是毒蛇空心的牙，不管扎进去还是咬下去都没好果子，被吸血或被注毒的区别，不算区别的区别。

又是战战兢兢地侧首，北山润芝贵为一国之君的尊严若傀儡的脑袋，头颅和肥得与头一样直径的脖子间的零件仿佛生锈，转一下叫一下，并掉下碎屑。

事实上，叫唤的是皮肤下战栗的血液，掉落的是皮肤上的汗液。

北山润芝的演说能力同他的肥头大耳一样丰满，是那种无论怎么侃侃而谈都像汤上漂了层油的腻，即油滑油腻的感觉。

他常喜欢激励忍者，发表“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的言论；更喜欢发言时伫立城楼，以君临天下的姿态一览子民朝圣的目光；更喜欢说得身边侍从都偷偷看表时，再故意拖延一会儿才展臂喊“万岁”后，立马迎来底下排山倒海的掌声，享受这种如狂风巨浪般能拍扁甚至拍死他的感觉……

啊，权力那至高无尚的伟大感觉！看贱民们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又得憋住像便秘的搞笑感觉！还有他们对自己必须点头哈腰的狗狗一样的感觉！

可这些优越感，都因这次战败折成无数节一次性筷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被一个毛孩子以疑似利器的东西劫持的川之国大名北山润芝，觉得作为战俘的自己就是这少年不知轻重的手里的一次性筷子。

“没问题……没问题！签多少都没问题！笔……笔呢？还有印章！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动作麻利点儿！”

仍在城楼上，面对底下或战死或因润芝主动投降而不得不咬牙放下武器的川之国的忍者，及城里的妇孺老弱的殷切期待，在这场恶战中没掉一块皮和一块肉，没流一滴血和一滴汗的国家首脑，当众掉了无数滴泪，也因这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让祖国在忍界称霸中永远掉了队。

“麻烦速度点儿，年轻人都没什么耐心，晚辈最讨厌等哦。”与此时满头大汗如淋过一场大雨的北山润芝对比鲜明的是，这个红发少年像一块融不化的冰花，缀在川之国的夕阳里，随着天边一点一滴残食出日落毛边的轮廓，慢慢流光，那是只属于月夜的溢彩。

“最后……少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当一份份条约在润芝全程发抖的手中签署、盖章后，润芝感觉自己就像在女儿北山皿心年幼无知时，被她拿水彩笔把自己画成一只大花猫一样。但不同于女儿的调皮，他得以肃穆的语气发问。

“呀，是该取个响当当的名号啦，但在没有立下更多的战功前，我还是继续叫门佐蝎吧，作为‘赤砂风岚’之子，毫无作为就轻易继承‘赤砂之蝎’的名号只会给先父丢脸。谢大名抬举，也不必把我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记下。”

当少年终于将那把北山润芝自以为抵在自己额上的利器撤下时，他看到少年露出小孩子特有的纯真笑容，而那个把他折磨半天的“武器”居然是一个小小的纸飞机，淡紫色的彩纸和少年赤红色的头发，融入这片擦了胭脂的晚霞。

不知为什么，北山润芝觉得世上也唯有像此刻晚霞般璀璨耀眼的女子，才配得上这位红玫瑰一样光华万丈的男孩。

世人习惯以花比喻女子，红颜薄命如三月樱花，无望之爱如彼岸桔梗……可这位少年，砂隐忍者村的门佐蝎，名震忍界的“赤砂风岚”之子，是一位能用带刺红玫瑰来比喻的美貌少年。

门佐蝎不逊于女子的美，堪比红玫瑰的明艳，在他那对勾人心魄的绾色桃花眼的眨眼间，在他那张冰肌玉骨的藕白色五官的轮廓间。

门佐蝎不逊于男子的狠，堪比玫瑰刺的狠，在他落满寂寞的眉宇间，不时拂来地狱的阴风，吹出花瓣下的残骸。

门佐蝎玫瑰一样的温柔，在他捧着纸飞机的素手间，小心翼翼地，像牵着一个女子的手，在残阳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时，被他举嘴边哈口气，咬牙皱眉猛地投出去，像放弃了全世界，把他的世界送入遮天蔽日的夜幕。

出于长辈对晚辈那种莫名其妙的怜爱，北山润芝壮胆问：“怎么……不要了？”

“不是不要，而是在她终将被命运焚毁前，那一瞬的下定决心的放手，这样才能永恒，才是我的艺术……”蝎努力睁眼，目送他渐渐看不到的飞机永远消失在广袤的夜色中，露出玫瑰枯萎的忧伤，印在润芝眼里浅浅的痕迹，也在润芝瞬眸的功夫间消失，恍若他又老眼昏花。

就在润芝认定自己看花眼时，蝎也不留痕迹地闭合自己外露情感的细缝，对上他油光满面的脸，亮蹭蹭的，照不出丝毫缝隙：“听晚辈一句劝，天亮前尽快带家眷离开，也别多问，不然……”

这次，蝎是真当着润芝的面儿掏出一把货真价实的苦无，抵在他被汗浸得滑腻腻的太阳穴上。

光滑的苦无表面倒映着他玫瑰花瓣的眼睛，玫瑰刺藏在冷冽的眼神里：“晚辈可以让您现在就试试这把喂过毒的苦无，到底是锋利多一些？还是毒性强一……”

没威胁完，油腻腻的北山润芝像条脱手的泥鳅滑下去，摔屁股蹲儿时圆得看不见的屁股又隐秘地滑了下，好像地面是溜冰场，学艺不精的他不是滑倒就是滑着。

“谢谢你了，蝎君！”润芝再昏庸也能听出蝎话里有话，扶着墙起身，刻意看了眼少年总叫人移不开眼睛的面容：“你不愧是北山夷蝎的外孙，神态和性情一脉传承。他生前淡泊名利，出身我们这种大名望族却醉心医学，更为帮扶砂隐忍者村落后的医疗水平，到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安家落户。奈何他好心没好报，被人陷害惨死沙漠，可惜……”

“可惜”像她刺绣时不慎穿错地方，在布帛一个错误的位置探出的牵线针头迷茫了方向，锋利也迷茫得削弱起来，正如蝎骤然睁圆的眼，那是小孩子得知远比自己妈妈不要他时更水汪汪的震惊：“可惜什么？难道你知道我外公……”

世上的可惜有很多，就像门佐蝎更笃定自己外公的去世另有原因时，眼前的润芝突然口吐白沫，翻白眼倒地不起。

十二岁就成为砂隐上忍并加入暗部的蝎，一眼就看出这人没救了，中毒而亡。

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能在他眼前无声无息地干掉这个他并不想置于死地的战俘，他真的生气了。

“蝎！我们来了！”

“蝎君！”

“好小子，还真一人解决完了！”

“哇哦！不愧是‘赤砂风岚’的儿子！”

“三代目风影一定很高兴的！”

……

自从父母在第二次忍界为国捐躯后，本活泼开朗的蝎的性子也变了。不爱说话，不爱玩耍，越来越像他那位死得更早的高冷的外公。

此时底下那些吵吵嚷嚷的和他一样穿砂隐忍装，佩戴“沙漏”图样护额的几个家伙，有男有女，是他从小就认识的人，他的同伴吧。

蝎走上城口，冲他们招手，手势国际通用的“V”代表胜利，一场风之国战胜川之国的胜利，一场他们正踩着那些敌人的血水、将处理城里战俘的胜利。

“哼，真是血肉模糊的胜利啊。”蝎俯身轻轻合上润芝的眼，翻白眼的死不瞑目并不好看，果然如她所言，自己还是那个心软的小蝎么。

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衣内，胸口处挂着一个小小的刺绣荷包，一个能听清他无数次心跳的柔软的荷包。

“你们走开！别拦着我！父上！父上！”

少年的手蓦地攥住荷包，像攥住自己的心，紧疼紧疼的。因为不远处传来一个柔软得没了形的女声，一听就知道哭了，涌着洪水淹没家乡的绝望。

【注释】

①大名：日本古时封建制度对领主的称呼，相当于中国古代的诸侯。由比较大的“名主”一词转变来，“名主”就是某些土地或庄园的领主，土地较多、较大的就是大名主，简称大名。土地或庄园的领主为保护家园，大多拥有所属武力，一般称为“武士”，规模越大，进而成为统领一国的领主，即“大名”。日本动漫《火影忍者》的官方《兵之书》中定义，忍者五大国与附属忍者村，以大名为顶点的国家对存在于领土之内的忍者村提供免受他国攻击或侵略的庇护及金钱、物资等援助。反过来，忍者村虽由“影”管理并拥有独立行政权，但必须对依附国家提供军事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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