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愤怒扭曲了他的面容,蓝紫色的火焰出现在他的身体四周,不断扭曲,翻转,好似丑陋的魔物,直向梧鸢冲来。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串通!”他怒目圆睁,双眸一片混沌,已经失去了理智,彻底坠魔。蓝紫色的火焰却不知被何物阻挡,无法靠近梧鸢。
“如何不可能?你应当感谢,他让你寻找的是吾。”梧鸢抬起右手,白色树叶自四周飞来,将翎焱包围,树叶化作飞刃斩断他的火焰,又没入他的身体。
他不停地反抗却无法逃脱,嘶喊着,怒吼着。梧鸢眉眼间闪过一丝怜悯。他周身的树叶一齐没入他的身体,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喊,一切又归于平静。
他们回到了葱绿的森林,他倒在地上,犹如失去灵魂的枯枝落叶。
神帝为了找到梧鸢神女,将他从情魇中放出,给他指引,助他找到神女。原来,他与崂绯只是被牺牲的棋子,原来如此。
“吾除你法力,如今的你非仙非魔,非人非妖,往后的路当需你自己走。”梧鸢的声音依然清冷,许久不听翎焱回答,她轻叹一声,“你心中可有答案,此番周折,为她还是自己?”
翎焱眼神空洞,从地上爬起,跪在梧鸢身前叩首:“翎焱知错,此番周折,我自认为她,却从未想过她。我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不愿接受罢了。能否请梧鸢神女带晚辈回天界,晚辈只想再看她一眼。”
梧鸢的眼中有悲悯,有无奈,反手施法,两人便来到天界。
“去吧,该让一切结束了。”这虚无缥缈的声音,像是对翎焱所说,又好似对梧鸢自己所说。
去吧,让一切结束。

四
在天界漫长的时日中,那些被刻意掩盖的故事会被慢慢遗忘,正如她与璆昱的故事。
上一任天帝无视天界规则,认同仙人相爱,这引起了一众老仙官的强烈不满,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上一任天帝废黜,并找到了同为紫微星的璆昱。
那时她与璆昱已相爱多年,老仙官虽气愤,但天界已无其他帝星。老仙官们无法等到人间轮回来冲刷完他的情感,便打算强行洗去。但这会让紫微星出现残缺,轻则命盘不稳,重则丧失性命。
她的师傅,上一任雾林神女便是因此仙逝。她担心那一幕会再次上演,便主动提出接受情魇之刑。
情魇是梦,天界一日,情魇中可历经百世。而且情魇附有禁术,受刑者一旦忘情,整个天界便会与受刑者一同遗忘,对于企图让璆昱成为天帝的老仙官来说,这一个一箭双雕的刑罚。
那时,梧鸢自认三界之中只有她真正了解情魇,为了让老仙官放松警惕,她与璆昱以极度自信的态度向老仙官们提出要求,若是他们熬过此刑,老仙官们则不再干涉他们。
情魇创造之初,被用来提高定力,梦魇中只会出现恶缘,只有坚持不犯恶,放弃恶念才能从无尽的轮回中走出,若被心魔所控便只有死路一条。
后来一位神尊为情所困,企图通过情魇中的种种恶缘让自己放下。这便成了情魇忘情的开始。
世人皆知,进入情魇之梦,一是忘情,二是舍命。却鲜少知道,那位神尊自情魇中历经亿万次轮回折磨之后,不曾忘情,亦未被心魔所控。
他决定将情魇法阵修改,为无法忘情不畏折磨的人儿留下了希望,只要历经过折磨却还是相爱的人便可以走出情魇,受到万物祝福。
他与璆昱走入情魇受尽折磨,也曾担心对方放弃,却因心中那份情感始终坚持。
可是,当他们以为即将成功之时,情魇之刑却被突然解除,情魇外是早已布下法阵的老仙官。这时梧鸢才知晓,原来他们还是过于稚嫩。
老仙官们趁他们在情魇中损耗了精力,将璆昱困与阵中,强行洗去他的记忆。而她则被另一个法阵困住,无能为力。
璆昱的反抗超出了老仙官们的预料,天边的紫微星开始出现残缺,星辰的裂隙越来越多,只待下一刻自爆。老仙官拼死将已经半散的帝星重新凝聚,原本已经黯淡的星光在刹那间散出了刺眼的光芒。
那光耀着她的脸庞,不作片刻停留便离去。她的眼眸中也在那一刻失去了光彩。
星辰重聚,意味着重生,意味着命运更替,意味着他将遗忘,意味着他们缘分已尽。
这颗星辰由这些老仙官的力量凝聚,也就意味着这颗星辰的存亡,由老仙官做主。
她瘫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被警告远离新任天帝,严禁提及往事。这些老仙官不敢动她,毕竟以他们的实力,重聚一颗代表雾林神女的星辰暂且无法做到,况且雾林又必须由神女看管。
天帝登基之日,他从她的身边走过,仿佛陌生人,她看着他的背影,又湿了眼眶。
帝星内尚有曾经的残骸,为了防止璆昱对那些寥寥无几的记忆产生怀疑,老仙官逼迫她禁止令璆昱进入雾林,并要求她永不踏出雾林半步。
她答应了,却无法完成这个约定,她要为了让他彻底放弃而踏出雾林。
天界,这万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踏足。她不知此刻心中的情感为何,只是有些期待,重逢,明知没有结果,哪怕她刻意遗忘,却始终期待。
五
她站在金殿下等待天帝传唤。与此同时,翎焱找到了崂绯,远远地望着她的身影,唇角扬起若有若无的微笑,转身离开。崂绯看向他,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梧鸢走进大殿,面色不改,声音依旧清冷。一番寒暄过后,璆昱站起身走下神座,来到梧鸢身边:“本尊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雾林神女可否替本尊作答?”
“天帝请讲,小神定知无不言。”他离她不过一步之遥,她未有任何反应。
“为何本尊无法进入雾林?”
“天帝不知?”她不答反问,继而冷笑一声,“家师因上一任天帝而亡,莫不是岁月久远,天帝遗忘了。小神不愿与天界有任何瓜葛,自然也不愿接任天帝之位的您,进入家师的圣地。”
璆昱眉头微皱,他曾听闻此事,神书也有过记载,只是并不详细,如今看来,或许当年之事并不愉快。
“天帝大费周章请小神出山,怕不只是这一个问题吧。”
璆昱看着她的面容,一个细节也不愿错过:“神书记载,本尊与神女曾一同受过情魇之刑,可有此事?”
“原来如此。这对于天帝来说倒确实值得一探究竟……璆昱的命星与天帝的紫微星曾相离甚近,许是与天帝乃同一处万物所生,染了帝星气脉,与您相同名号,他与小神相恋被天界所知,我同他一起入了情魇,他不愿忘情却舍了性命……天界需要神女掌管雾林,小神被放出,以小神的修为又如何与整个天界抗衡,自然只能听天,由命。”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若她所言为真,也许这才是她不愿与天界往来的真正原因。
另一个璆昱吗?作为天地生灵幻化出的神仙,他们的名号由天地所赐。确实,神书上所记载之人虽也是帝星气脉,却与他有众多不同,自上古以来,这种情形也曾出现过,也许当真是他多心了。
当他自神书发现此事之后,他便思考该如何确认。若此事为真,那么老仙官的所有说辞便不再可信。
他知晓雾林游于天界之外,却必须吸收天界的灵气,绝不可能完全封锁,只有可能是他被单独禁止进入。这越发引起他的怀疑。
他有意引导翎焱坠魔,几次激怒他,在他身上种下恶念,化成亡灵故意引导他前去寻找梧鸢神女。雾林之力可除翎焱身之魔性,故而不必担心翎焱的性命。
他在翎焱身上留下了术法,可向梧鸢传递翎焱的遭遇以及天帝召见的信息。若她不理,那便是不将天界放在眼里。
她的言辞让他无法怀疑,既然如此,信她便是。
梧鸢离开的背影走的坚定,心却莫名颤抖。当年为了防止今日之事,老仙官牺牲了三位修为已逾数万年的上仙与一件神器,将神书中有关帝星重聚之事一概抹去。为了掩人耳目,只说他们受了情魇之刑,在其中舍去了性命。
年岁太久,她真的还爱着他吗?当初的相爱是否因为雾林太过孤独,是否因为是他一身蓝衣立于树下,成为白色森林中唯一的颜色呢?
她穷尽一生也未曾懂得何为真爱,却想令他永生无忧,不知这是否为爱呢?也许,是吧。
突然,她的身后响起一声惊雷。
她听到了绝望的哀嚎,听到了置身事外的解释……
翎焱企图偷袭梧鸢,璆昱抬手引来天雷,本是冲翎焱而去,却在此时,一个身影挡在翎焱的身前,天雷没入崂绯的身体,正如情魇中他所见过的画面,她在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他被梧鸢周身的术法弹开,正对上这一幕。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又因无法结束自己这一个不再三界之中的魂魄,只求因谋害神女之罪,得一道天雷,结束这漫长的余生。
可为何,为何偏要与他做对,为何偏要伤害他最不愿伤害的人?
“这一幕,你可觉熟悉?情魇中的恶缘并非捏造,只是将你日后所历经的,你所认为的痛苦集中于一时,不断重复,以锤炼心性。若能从情魇中安全走出,日后面对这些恶缘便有了疏解之法。”
神帝的话,一字一句敲入他的心中,泪水决堤。
“崂绯仙子偷盗归情镜,本便应受一道天雷,如今她已入俗世轮回。本尊鉴你请来梧鸢神女有功,不取你性命,如今你法力尽失,令你以仙者之身进入凡间,永不得回天界。”
崂绯拥有记忆,只是失去了记忆中带有的情感,归情镜虽无法恢复这份情感,却勉强可以令她有些感受。至于为何她会选择保护他,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此番,吾再问你,可知晓自己究竟为何走到今日?”梧鸢转过身,看着翎焱,轻声问道。
“晚辈,知晓了。”这份情感是爱,只是因为天帝的问题,令他动摇了。他不相信自己,是否真的是因为爱她,可现在,他知道了。
尾生
当一切回归宁静,梧鸢望向璆昱问道:“这算是你对他们的成全?”
“本尊只是认为天界太过宁静罢了。”
她转过身,唇角扬起笑容:“原来,天帝竟是这般吗?”
“本尊只是觉得,有些事必须去做。正如他们,必须受这一番劫难。”
在金殿中,璆昱告诉了她他真正的目的。他非要见她一面,不过是为了争取她作为助力,为他日后所为丰满羽翼。翎焱与崂绯也是他棋局中的重要落子,为日后积攒的力量之一。
他要改变天界格局,势必要与老仙官们作对。这是他的风格,是她万年前心悦的模样。
至于如何让他摆脱老仙官的控制,那是她需要思考的问题,哪怕舍去她这颗雾林神女星辰,她也要帮他。
她回到雾林,蓝色薄雾渐渐散开,她用尽半数修为,再造一颗雾林神女星辰,将这颗星藏入自己的梦中,以避开老仙官。
接下来她需要清修,等待着,万年,千年,或是百年后,他一声令下。
如今我们只要彼此安好,如此便好。
梦中,有山有水,有雾林,有天界,有她不愿忘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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