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六组-33

九成以上的鹿城市民都在惬意地享受度假时光，而市局刑警队的会议室内，“4.21杀人分尸案”的专案组成员正围坐在一起讨论案情。

专案组组长由鹿城公安局长杨卫华亲自挂帅，主要负责全局统筹与警力资源的调度，力求以最快的速度侦破此案。执行副组长是刑警队队长叶冲，负责案件的具体操作，组员有女刑警白香兰、男刑警焦智全、技侦科干将小杜、法医科主任谢鹏等数人。

杨卫华局长正襟危坐，神情肃穆，正倾听叶冲的汇报。“死者身份已确认是九天歌厅的三陪小姐任倩了。”叶冲说，“4月29日下午，我和技术科小杜在房东先生的配合下，进入了任倩在鹿鸣居的住处，从她的化妆台上提取到一组指纹，从她的牙刷上提取到了DNA，经过比对，可与被抛弃在天赐良园烂尾楼的那条左臂做同一认定。不过，除此之外，在她房间里，未发现其它关键线索。譬如，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盗窃的痕迹，没有刻意清扫的痕迹，没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也未检测到任何血迹。”

叶冲瞥向了技术科小杜，小杜马上会意，补充道：“杨局，任倩的住处是老式两居，顶多六十来平。我试着用鲁米诺试剂检测了所有可疑之处，未发现血迹，基本排除了任倩在家中遇害的可能性。”

“不过，要是熟人作案，可能就不会留下痕迹了。”杨局长提出质疑，“比如，凶手可以在任倩家中将她勒毙或者令她窒息，再转移到其它地方进行分尸呢？”

“是的，杨局，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叶冲表示赞同，“这几天时间里，我们派出大量警力，逐个排查走访了任倩的社会关系，目前已经锁定了两名犯罪嫌疑人。”

“嗯，辛苦了。”杨局长抱以赞许的微笑。

“头号犯罪嫌疑人李建国，香兰和老焦已于4月29日下午对他进行了问话，并随后实施了控制。”叶冲看向二人，“你们跟杨局汇报一下情况吧。”

“好的！”焦智全的大粗嗓门率先响起来：“李建国，男，36岁，无业，有盗窃与性骚扰前科，目前靠跑黑车为生，夜晚经常停驻在九天歌厅门口扒活儿。我和香兰找到他的时候，他神色慌乱，不过态度倒是很配合，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错。”白香兰点了点头，“他坦承，在4月21日凌晨两点半左右，曾拉载过被害人任倩，还与对方进行了性交易。可交易地点既不在双方家中，也没在酒店开房，而是在国道以北的一片密林深处。——这一地点，可以说是严重偏离了从歌厅到任倩住处的正常行驶路线。”

杨局长眉头一皱：“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密林里做交易呢？”

焦智全冷笑道：“这家伙交代说，一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如果在家里，他害怕动静搞得太大，会被邻居举报嫖娼。二是他想体验一下在密林深处车震的刺激感。”

“一派胡言，他在撒谎！”叶冲发出一声冷笑，马上插话道，“干这种事情，心理正常一点的人，都会寻求某种环境上的安全感。什么地方最安全？当然是自己家里。退而求其次，即便任倩不同意去他家，也可以去任倩的住处做啊？从另一个角度讲，任倩也会格外重视自身的安全问题，她虽然经常跟客人外出，可毕竟是有头有脸又有钱的主顾居多。然而，李建国一介黑车司机，没钱，还是个粗人，居然拉她去偏僻的密林里做交易，她可能会同意吗？可最终，李建国偏偏把她拉了过去，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是李建国挟持任倩过去的。”

“嗯，有道理。”杨局长同意叶冲的看法，“二人或许是价格方面没谈拢，李建国恼羞成怒，遂将任倩拉入密林进行了性侵犯？或者是李建国瞅见任倩穿着暴露、性感，色心大起，遂临时起意？一个曾有盗窃和猥亵前科的家伙，确实干得出来。”

“杨局，我们从任倩的指甲缝里采集到了皮屑组织，成功提取出了DNA，经过比对，可与李建国做同一认定。”技术科小杜说，“这充分说明，那天晚上，二人的确有过亲密的身体接触，李建国无疑具备重大作案嫌疑！”

“所以我们将他控制以后，进行了反复讯问，可这家伙始终坚持最初的口供，一再强调自己是清白的。”叶冲说，“毕竟，我们当前还没有李建国对任倩实施性侵犯的最直接证据。李建国又一口咬定他与任倩之间只是正常的肉体交易。我们随即又搜查了他的住处，可室内并没有故意清洗和擦除的痕迹，当然也没有采集到任倩的指纹或微量证据了，这表明他并没有打算刻意掩盖什么，所以我们也没有搜集到有价值的线索。总而言之，如果李建国是凶嫌，案发第一现场很可能不在他家里，也不在任倩家里。因为在任倩家里，我们同样也没提取到李建国曾经进入的痕迹。”

叶冲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夹起一支中性笔，想往嘴里叼。他感觉到全身都隐隐不适，犹如百爪挠心。他暗想，戒烟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叶冲赶紧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李建国扬言，他们做完交易后，他先是送任倩回家，大约凌晨3点多，把对方送到楼下，然后二人就分开了。我们通过调取沿途路口的监控探头，时间上比较吻合，这也证实了他的行车路线。甚至在光华路与青山路的交叉口，我们还通过摄像头，获取了一段女人坐在副驾的影像，虽然清晰度不够高，但从外形轮廓来判断，很可能就是任倩……当时大约是凌晨2点55分左右。再过三四个红绿灯，就是任倩所住的花苑小区了。这表明，至少在那时，任倩还活着！李建国说，他与任倩分开后，就直接开车回家了。我们也同样调取了沿途的监控和他家小区周边的探头，确认了他的行车轨迹。他说自己大约3点半左右到家，喝了几罐啤酒就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反正这家伙很可疑！”

“非常可疑。”叶冲的语速渐渐加快，“我们不排除他把任倩送到楼下后，趁任倩上楼，在楼道里把她控制住甚至杀害，再把她塞进后备箱里，按正常路线回家。我们别忘了，任倩遇害是在4月21号，抛尸行为却从4月29号才开始，中间这8天里，李建国在干什么？他完全有充裕的时间，找个隐蔽的地方进行分尸。这也正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他家或任倩家中发现任何有价值线索的原因，只因案发第一现场和分尸现场肯定不在双方家里。”

杨局长问：“案发当天深夜，任倩所在单元的邻居有没有听到异常响动？”

“没有，已是后半夜，邻居们睡得都比较深沉。”

“那从她家的楼道里有没有提取到可疑的线索？”

技术科小杜一脸沮丧：“也没有。”

“杨局、叶队，我总认为，李建国看起来不像在说谎。”白香兰微微拢了拢秀发，“他的黑色捷达车，经过我们认真排查，从后大座上提取到了任倩的两根头发和一些微量证据，倒是与他所说的‘密林交易’对上了！他除了谈及二人肉体交易时略微有些不安以外，其余细节，我们轮番讯问，一概应答如流，不像是事先编排好的，似乎就是在老老实实地阐述事实。”

叶冲原地踱步，又思索了一会：“如果他避重就轻，只谈无关痛痒的细节，确实就会是这样的表现。”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杀人第一现场或分尸现场。”杨局长指明了下一步侦破的方向，“在已锁定犯罪嫌疑人的情况下，我们只要一找到犯罪现场，案子就告破了。”

“没错！从4月21日凌晨起，直到他被我们控制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对李建国的行踪也进行了细致的调查走访。”叶冲点了点头，“这期间，他或许是做贼心虚，没再去九天歌厅扒活儿，可我们也确实没发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凶器呢？他不知道！尸体其余部分呢？他不知道！作案地点呢？他不知道！作案经过呢？他还是不知道！他就这样一问三不知，一脸无辜相，让我们一时还找不到突破口，案情陷入了僵局。”

“任倩所在小区的监控探头排查情况呢？”

“花苑小区是老式住宅区，有三个出入口，门口都没有保安岗亭。物业管理较差，摄像头覆盖范围窄，凶手想避开很容易。案发当晚，除李建国的捷达车以外，未发现其他可疑车辆。”

杨局长又问叶冲：“你们刚才说的二号嫌疑人呢？”

“呵呵，那家伙更是一个幽灵……”有同事开始抽烟，烟草的味道飘扬过来，令叶冲心痒难耐。

杨局长不禁色变：“幽灵？”

“任倩出事儿那晚，他正是任倩亲自陪同过的客人。”叶冲两道剑眉微微一皱，“他头上始终压着一顶帽子，鼻梁上又卡着墨镜，通过歌厅的监控录相根本无法识别相貌。4月20日晚上9点，他大咧咧走进歌厅，一直玩到21日凌晨2点多，才悠哉悠哉离去，出手还特别大方。哼，他简直就是九天歌厅那晚最闪亮的‘大明星’！目前我们只知道他姓王，体型不胖也不瘦，身高一米八左右。”

“29日下午，我和焦哥第一时间走访了九天歌厅领班萧女士。”白香兰马上汇报了她和焦智全的调查情况，“那晚的大部分时间里， 308包间里都没有外人在场，是专属于那位‘王总’和任倩的‘二人世界’。据萧女士讲，这个王总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去歌厅了，可他回回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似乎生怕别人认出他来，而且话语极少。最诡异的是，无论是萧领班或是其他三陪小姐，乃至歌厅上上下下全体员工，竟无一人知道他的手机号。”

杨局长十分不解：“他平时是怎么跟任倩联系的？”

“萧领班说，在她印象中，这个王总去之前从不打招呼的。”白香兰秀眉紧蹙，“我们随后在电信部门的配合下，调取了任倩近期的通话纪录，从中并未发现可疑人员！也就是说，我们不但不知道这个‘王总’到底什么来头，甚至连他的手机号也无法锁定。”

“香兰，你刚才说，这个王总特别喜欢任倩，前几回去歌厅，还比较低调，只是单独让任倩陪着玩。”杨局长好奇地问，“可为什么出事那晚，包括任倩在内，他一下点了三个陪唱小姐，变得如此高调呢？后来虽然又把另两个都打发走了，只留下任倩，可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莫非……他是故意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过去了？”叶冲分析道，“这样过后我们调查时，见过他的人，就可以把他那晚的所作所为传递给我们？”

“假如他不是凶手，他这么做，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杨局长提出更多疑问，“假如他就是凶手，他这些举动，不是自相矛盾吗？他那身行头就足够醒目了，又这么张扬，是生怕警方不注意到他吗？”

“可我们也的确找不到他啊……”白香兰一筹莫展，“目前，除了歌厅个别三陪小姐的口述以外，我们根本无从掌握他更多信息，他本人是否姓王都得打个问号，毕竟老去风月场所偷欢的男人，往往会随口报上一个假名。”

“或许他那晚如此招摇过市，只是想误导我们？”

“误导？误导什么？”众人都有点儿跟不上叶冲的思路了。

叶冲双手按着桌子，依然在深思。

杨局长指示道：“一定要查清这个‘王总’是谁！”

“我们已对任倩的手机和银行卡进行了追踪，可惜从我们发现她的左臂到现在，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和尸体其余部分一样下落不明，她的银行卡也未出现被提现的记录。”叶冲正说着，手机突然就响了，他匆忙接起来：“喂，刑警队叶冲！……什么？……桃花沟？……好的，一定要保护好现场，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又有新情况了？”杨局长厉声问。

“是的，杨局，凶手又开始抛尸了……”叶冲已迅速站了起来，“地点就在鹿城西郊的桃花沟风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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